爸爸说,过来,你把毛衣给我。
我把旧毛衣给爸爸递过去。
爸爸接过旧毛衣,从领口处细细地看,好像要找什么东西。
我奇怪地问,爸爸您找什么东西呢!您找不到的话,我来替您找。爸爸常年瞅着书本上的铅字,夜间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批改学生作业,眼神不太好,我看的真真切切的东西他却看不清楚。
爸爸摆了摆手说,不用,这个东西你找不到,因为你根本没有见过它,就是摆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
摆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这又是何方神圣?我觉得爸爸有点夸大其词。
爸爸不搭理我的茬儿,继续在旧毛衣的领口处查找,终于让他找到了。爸爸招了招手,让我到近前来看。
我凑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个毛线结,应该是织好这件毛衣的最后一针而挽的一个小疙瘩。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每当织成一只袜子后,也会挽上这样一个小疙瘩的。
爸爸没有说话,把这个小疙瘩揭开,把毛线伸手一拉,就拉出长长的一条毛线,他把毛线团成一小团,又将抽出的毛线缠绕在这个毛线团上,一边抽一边绕,毛线团越来越大,而旧毛衣却越来越小,毛线全缠绕在这个线团上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整个旧毛衣的线就被抽完,而我的眼前却多了两个大大的圆圆的毛线团。
爸爸说,好了,用这些毛线给你的同学织袜子吧。
我愣了,我原本估计用两天的时间来拆这件旧毛衣,想不到爸爸仅用一个小时就拆完了。我说,爸爸您太神奇了!
爸爸淡淡地说,这有什么神奇的?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凡是织过毛衣的人都会这样拆毛衣。织毛衣的最后一针,就是拆毛衣的最初一针,只要找到这个线头,抽丝剥茧,一拉到底,很快就会拆完的。
我有点生气,埋怨爸爸教我织袜子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这个方法教给我?
爸爸笑了笑说,不是不教给你,是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我不明白爸爸的话,到什么时候才是那个时候?
爸爸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上学是读书,闲暇时候可以学着织织袜子,也算换换脑筋,权当闹着玩。袜子穿在脚上踩在脚下,很快就会磨破的,破了就可以扔掉,完全用不着像毛衣那样拆掉翻新。所以,我就没有教你,你以后要学着织毛衣,我自然要告诉你怎么织怎么拆的。
原来是这样。
邓村莲的九双毛线袜子,我很快就给她织好了。那天放学后,我去给她送袜子,见她正在用菜刀削几根木棍。我问她削这个这个干啥?弄不好还会伤着手。
邓村莲说,我这是给你削的。你织毛衣不是得用针吗?我给你削几根织毛衣的针。
我听了很感动,这个姑娘也是个有心人,不过她这个方法太笨拙了。我告诉邓村莲,县城的商店里就有卖织毛线的竹针,比木针好用多了。话虽然这样说,但我还是把邓村莲给我削的木针当做珍贵礼物好好地珍藏了起来。
后来,我又跟着爸爸渐渐地学会了织毛衣毛裤。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下乡的女干部,是个织毛衣的高手。她就住在我们家的厢房里。我发现她闲暇时老在织毛衣,边织还边看一本书。
我觉得稀奇,都说一心不能二用,女干部这不就是典型的一心二用吗?织了毛衣记不住书上的内容;记住了书上的内容忘记了织毛衣,特别是织毛衣要记住针的数量,否则就会织错的。女干部难道不懂这些道理吗?
有一天,我见女干部又在边看书边织毛衣,而且全神贯注,眼睛不离书本,手里的活儿也不耽误。我好奇心顿起,就凑到她跟前,想看看到底是本什么书竟引起她这么大兴趣。我一看,书上画着好多图,竟然都是毛衣的式样。我看了几段文字,居然也与毛衣有关,说的是怎样加针怎样减针。这是一本什么书呢?我用疑惑和期待的眼神望着女干部。
女干部抬起头来,看到了我的眼神,告诉我,这是一本织毛衣的书,上面记载了上百种毛衣样式的织法。按照书上的织法,我们就能织出异彩纷呈的毛衣样式来。
织毛衣还有书?我问。
有啊!女干部说,人类在社会实践中在日常生活中积累的经验都可以形成文字记载在书本上,这就是我们读书的重要性。人类获取知识有两个重要途径,一个是直接知识,得亲手去做,比如这织毛衣,只有多织多练,才能织得越来越好;另外一个是间接知识,是先人体验过的总结出来的,记载到了书本上,我们只要看书按图索骥即可。
女干部的话,我有些还听不大懂,但我觉得很有道理。几天后,她的下乡时间到期要回原单位,临走时赠送给我一件毛衣,上面有好多美丽的图案。我爱不释手,好长时间舍不得穿。女干部还把那本织毛衣的书也送给了我。我照着书上的提示,也织出了花样繁多的毛衣样式来。以致于多年以来从来不用买毛衣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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