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者,难道不该守城退敌?”
沈俨想要的答案,谢蕴没办法给他。
因为这世上还有个词,叫作‘事急从权’。
简简单单四个字,可以压得无权无势的黔庶发不出声来。
一句‘良贱相犯以身份论处’,更是将人明确地划分出三六九等。
青州牧独子的性命,世家大族嫡长子的安危,自然不是乡野间长大的黔首所能比。
有些残忍,沈俨已亲身经历。
只是望着眼前依然鲜活的沈小哥,谢蕴并不想将那份麻木传递给他,她不是那个迅哥儿,沈俨也不该是那个叉猹的少年。
那把阿豚哪怕昏迷仍牢牢攥在小手里的模型弓,被谢蕴取了出来,缓缓握于掌心:“仇,我来报。”
“我说过要保护他们,却食了言,这一次,言出法随。”
……
阿大是在距离平昌城五十里外的地界遇到的谢蕴三人。
“昨夜营陵收到急报,得知秦胡绕道漳县突袭平昌县,夫人她们放心不下姑爷,特命我带人前来接应姑爷。”
说是接应,倒不如说搭救更为恰当。
阿大身后那举着火把的百余骑,全副武装,皆为练家子。
谢蕴找到不少熟面孔。
有当日陪她去雒京的游侠,亦有太守府的护卫。
姜氏能调动青羊刘氏的部曲前来平昌城,除了许出重金买命,定是与她那便宜岳父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个交易的内容,必然是姜氏在某些问题上的让步。
谢蕴没想到的是江主任也来了。
还有她家小萝莉。
阿大告知道:“谢夫人与女郎不善骑马,今晚歇在前头的陲县,由我等先行。”
被虎骑营换下的那几千北海郡郡兵,如今就驻守在陲县。
这些郡兵本该径直回去营陵。
只是昨日早上,斥候带回平昌县遭秦胡包抄、有失城之危的消息,军司马当机立断,带着郡兵半路折返,在陲县拉开了一条阻击秦胡的防线,与此同时,命快马送信回营陵——具体的应对之策,还需太守来定夺。
“是那位齐副将托信使带了口信给夫人,说姑爷孤身一人西出了平昌城。”
一旦平昌城被秦胡侵占,谢蕴不在城中反而是好消息。
按照计划,阿大等人是准备走小路绕过平昌县,再往西去寻谢蕴。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姑爷平安归来,我等不如连夜赶路,折返陲县,以免碰上那些游散在外的秦胡骑兵。”
阿大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百骑亦如此想。
虽说他们此行抱着有去无回的死志,现下要救的人自己回来了,既不必再与秦胡以死相搏,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跑去秦胡跟前撩架。
阿大面上的凝重之色,也未因谢蕴无恙就有所减轻:“据斥候回报,平昌城外虎骑营败走,平昌城必已陷落,眼下北海郡又无兵可援陲县,使君已下令征发北海郡治下八县十五岁以上的男子,一面飞书向州牧求援。”
眼看陲县就要成为直面秦胡的战场,着实也不适合久待。
一句‘明早还请姑爷与女郎、谢夫人尽快前往营陵’尚未来得及出口, 阿大就被谢蕴截了话头:“那些秦胡不会再东进,也不会再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