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隐侧了侧头,“难道您甘愿在这乡村里虚度一生?还是说连百年之后,您也要让那位冒牌货与先帝陛下同葬?”
“或者说,您愿意看着陛下将先帝留下的江山霍霍败尽?”
他句句直击要害。
宁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是比陛下还清楚。
她手段了得,当年辅佐先帝,亦是出了不少建设性的意见的。
先帝早逝,陛下临危登基,也是托了她跟东宫太后一道扶持陛下,主理朝政的。
奈何她能力太过突出,又与东宫太后意见相左,导致后面两宫关系恶劣,东宫太后又不爱权利争斗,就退回后宫,日夜潜心礼佛。
而宁老太太是直到陛下娶亲生子后,方才慢慢让其亲政的。
但饶是如此,朝中不少元老亦是对她的主理念念不忘的,每每与陛下说不通的时候,就会感慨一句,若是先帝和西宫太后就会如何如何……
宁老太太抿了抿唇,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就听萧疏隐继续道:“不瞒您说,陛下有意对镇国公府下手,最近就是连谢若微身为指挥使,亦是被数次调离权力中心,次次离京主事。”
“镇国公府乃是开国元勋,驻守西南边境多年,忠心耿耿,从不曾有异心。”
“若是不出意外,此次塞北之事,凌应宗将军不能及时平定,届时凌家就会遭到降罪。谢家军会被调度前往塞北应敌!”
闻言,宁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拍桌,恼怒不已,“胡闹!”
“谢家驻守西南,从不曾起战事,亦对塞北不甚了解。此时北地战情累累,各地肯定都得了风声。”
“此时一旦谢家军有异动,西南的百越如何会不知战况,定是会骤然起事。”
“届时,他莫非就要以此为借口,将塞北和镇国公府都连根拔起,屠戮殆尽?”
“糊涂,当真是糊涂!他就想着稳固他的江山,巩固他的政权,却连基本的安稳都维持不住,还想着坐稳他的江山!”
“简直是做他的春秋大梦!他枉顾祖宗礼法,复辟旧制,行重文轻武,却也不看看时候!”
“当初让他学儒家之法,不是让他当个刚愎自用的迂腐混账!”
宁老太太气得在屋内团团转,再想想这些年来,她和先帝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换来如今的太平盛世,各地平安。
结果,才撒手多少年,竟就被他霍霍成如今的模样。
半晌,她顿住脚步,转向萧疏隐,“你不会毫无成算的来与吾谈论此事。”
萧疏隐拱手一笑,“您神机妙算!谢知微已经打算倒戈。他当年之所以入绣衣使,本意也是因着朝中年年卡谢家军的粮秣辎重,且常有人构陷。”
“但那时偶尔还有您伸手相助,谢家军尚且还能有喘息之机。”
“后来您隐居宫中,再不理朝政,谢家军处境艰难,谢若微便叛出谢家,入了绣衣使。”
宁老太太冷笑,“绣衣使乃是天子麾下,以皇帝的个性,见到谢家人当了他的刀,恐怕背地里还笑话过。”
“二则绣衣使消息灵通,他能随时给谢家通气。一举两得!”
“也就那个傻皇帝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收复了谢知微为他所用。”
有时候她都怀疑这个傻子到底是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她和先帝都是灵秀通透之人,缘何得了他这么个脑残!
是的,宁老太太现在谈起皇帝,已是心中恼怒痛恨之极了!
萧疏隐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道:“谢若微已经押送应怀瑾回京复命了,不然他亦是要来跟您见礼的。”
“他愿意归入您麾下,听从调遣,只为给谢家获得一线生机。”
宁老太太的注意力却被另外一个人吸引走了注意力,“应怀瑾?他还活着?”
萧疏隐颔首,将在黑山寨的事情和盘托出,“……应怀瑾改名易姓,成了黑山寨的大当家周子瑜。此次,他身为主谋,被送入京都判决。”
闻言,宁老太太神色有些飘忽悠远,她叹气道:“当年那件事,本就是对不住他的……罢了,他这次入京怕是活不了了。”
萧疏隐没有否定,“陛下一听说他的消息,当即就让谢若微立刻调兵遣将,将其押送回京。不出意料,入京既要罪罚,但应怀瑾已是没了九族,也就是他个人之事了。”
宁老太太扯了扯唇角,笑容冷冽,“陛下不是要他的命,是要他自己的名利。”
“当年吾早说过,应怀瑾之事存在遗漏,当时先帝已是病入膏肓,为了安定,只是暂时收押。”
“但陛下初初登基,需要声势,又有秋家推波助澜,想要拿下塞北的驻守差事,才会推导至此。”
哪里想到,一步错,就步步错了。
而当年她得知时,已是迟了,最后也只能暂且让追兵撤退,但饶是如此,应家九族皆数尽灭,徒留不知生死的应怀瑾逃离在外。
那时,为此陛下还跟她起了嫌隙,母子吵了一架。
好在后来也不见应怀瑾的行踪,只是每每想起,难免觉得对不住这样一位天才良将。
所以,贸贸然听到,宁老太太既有愧疚,亦有唏嘘感慨。
若是此时她还在京都,还能想想办法,护下应怀瑾,但如今……
她除了叹气,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到了。
萧疏隐垂着眉眼,不置可否。
应怀瑾之事,何尝不是他日的谢家呐?
兴许就是如此,谢若微才会感同身受,然后应承了那么多事情吧?
总是有些兔死狐悲的!
“谢若微来让我问您的意见?”
宁老太太回过神来,她按住桌面,淡淡道:“我如今不过是个没用的老太婆,从吃食用度都得靠着旁人。”
“又哪里有什么意见?难道我现在跟着你回京,在朝上指着那冒牌货说,吾才是真的,她是冒名顶替之人?”
“你真当秋盛南和陛下都是吃素的?他们早已料到了今日,不然何至于……”
说到这,她顿了顿,神色复杂地慢慢说道:“还有,那冒牌货不是旁人,而是我的庶妹。”
这里面的内情,萧疏隐还真不清楚,闻言,他面色浮起惊讶。
“那陛下……”
“他以为自己我庶妹所生。”宁老太太心中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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