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未过,两人就早早地爬到了炕上,说是炕也不是寻常的样子,像个放在地上低低的床榻,棉被和床褥都是崭新的,摸起来柔软非常,想来墨北晟平日里送来的都是好东西。
“怎么了?从没睡过炕么?”墨北晟好笑地见清颜坐在炕塌上,新鲜地东看看西瞧瞧的样子,可爱极了。
“一直都只是听说而已,小的时候听我爹提起过,他们打仗时候经过漠北,每家每户都是热炕。后来长大了,也没机会跑这么远,偶尔出门也就是在京城附近的城镇,最远的也不过云州。”清颜靠着墨北晟,拉过被子,这样的温暖让她昏昏欲睡。
第一次听她提起纳兰淮,这位名满靖国的大将军,墨北晟的眼神微微一闪,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毫无芥蒂地同他谈起她爹。
“纳兰大人对你的管教,并不算严厉。”纳兰世家只有一个千金小姐,自然该是护在深闺之中,但是清颜似乎,并非如此。
“我爹认为,不论男女都应该文武双全,只可惜我从小身子骨弱,并不适合学武,我爹才放弃了让我和几个哥哥一同学武的念头,只是让师傅教了我一些花拳绣腿
。因为他的关系,我们几兄妹从小就喜欢兵法史书,尤其是我,他从不要求我看那些女诫女训之类的书籍,总说那些是没什么用。要不是我娘坚持,也许我连女红什么的也不用学。”清颜笑了笑,同他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我是家里最小的,出生那年我爹打了大胜仗,天佑祥瑞,大家都说我是纳兰世家的小福星,我爹也这样说。他是武将出身,自然不喜欢扭捏的大家闺秀,我娘虽然出身显赫,却没有半点娇气,反而跟着我爹到处奔波,从不叫苦。”
她从小就养在京城,她爹经常不在身边,她娘也总是跟着她爹奔波,所以她儿时的记忆里其实只有几位哥哥,她的三哥同她年纪相仿,两人的关系也是最亲密的,若非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三哥如今怕也是京城里那些千金小姐的梦中情人了。
“没想到,纳兰大人竟是如此豁达之人。”墨北晟挑眉,一直觉得从军的人该是保守迂腐的,没想到纳兰淮如此开明。
“我常常想,若是他一直留在边关,没有回京辅助先帝,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清颜恹恹的,提起从前的事,她就
变得有些忧伤。
她记得很清楚,她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昏迷了十几日,奄奄一息,连大夫都说让家里人陪她走最后一段日子,准备后事。她爹冒着风雨连夜赶回京城,她醒来时就看到满脸胡渣的爹爹守在床前,她委屈地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了一场,没想到那场大病竟然就这么痊愈了。那件事之后,他爹便重新考虑先帝要求他回京的事,再后来他就真的从边关回来,留在了京城,他们才得以一家团圆。
“纳兰大人为官那几年,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墨北晟沉吟一声,低声说道。
清颜讥讽一笑,没有作声。
她爹确实为百姓筹谋了许多事,他为靖军鞠躬尽瘁,带兵打仗,驱逐外敌,回京之后又日夜扑在公务上,半点不曾含糊,事事亲力亲为。
可是,他做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什么?
一道圣旨,株连全族,风光不再,满门倾覆。
背负着叛国通敌的罪名,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怕是也不得瞑目的吧。
有时候她经常在想,若是她爹当时愿意反击,也许纳兰一家不会这样没落,她爹兴许真的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