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擦到洛娇娇指间的时候,她手指突然动了动,紧闭已久的双眼也缓缓睁开,那双秋水剪瞳里没有任何神情,只是呆滞地看着旁边的落春。
落春激动坏了,忙去外面喊来一直守着的太医,那些太医匆匆赶来,一位年长一些的老太医给洛娇娇把脉,随后向落春恭喜道:
“殿下的脉象逐渐平稳,只要多加修养,虽恢复不到原先的状况,不过也算是能够安健了。”
他们又拿起笔写下了几张药方交给落春:
“殿下的身子已无恙,臣等便要回宫以待陛下。
这些日子切莫让殿下太过操劳,臣告辞。”
洛娇娇被掳走的事情,朝廷上下全部知晓,唯独把陛下瞒了过去,只因陛下年岁已高,身子也渐渐衰败,只能躺在皇榻之上,病痛让他日夜呻吟,时不时便要经一场高烧。
那些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只能长跪于殿外,以各种名贵的汤药吊着陛下的命。
听闻有时陛下清醒过来,会问:
“皇后可怎样了?莫不是还在生朕的气,为何还未见她来面圣。”
又或是:
“娇娇儿七岁生辰快到了?来,陆爱卿,帮朕想想,今年该封给娇娇儿什么名号好呢,
是啊,这得瞒着点皇后,若不然她又该说朕太过纵奢了。”
陛下最清醒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里,他让太监搀扶着他起身,病痛让他的腿失去了感知,没有办法,那太监只好背着陛下走到凤倾宫中。
那太监应该是新入宫的,紧张不已,竟不小心被一块石子绊倒,就这么把陛下给摔了一下。
太监吓得脸都白了,那些侍卫已经把剑架到他的脖子上,谁知陛下只是摇摇手:
“无妨,是朕太沉了,怨不得你,如若让皇后见了你们在殿外杀人,又得说朕的不是了。”
后面随着的群臣面面相觑,都不知这皇帝是不是还陷入糊涂之中,这时有一臣子大着胆子向前说着:
“陛下,皇后娘娘病逝已然十年有余。”
这位老皇帝就这么狼狈地坐在地上,身上明黄色的里衣都被划破,他怔愣了很久,才无奈笑道:
“是啊,朕糊涂了,皇后走了很久了。”
之后陛下在凤倾宫坐了很久,直至午夜子时,他才喊人把自己带回寝宫,并把那些太医都撤掉,说着如若皇后还在世,定是见不得他的病痛要迁就于太医的身上。
随后陛下又陷入了高烧之中,直至现在都尚未苏醒。
后来有臣子忽然想起,陛下清醒的那一天,正是仁贤皇后的凤辰。
现如今太子洛辞独掌大权,对于举国上下寻找那逃亡的祁阳与乔声之事都是他一手操成。
想想也可笑,陛下的病重朝廷无论上下都势必要瞒着这个九公主。
而九公主的重伤他们又要匆匆瞒着陛下。
落春收下药方,刚想送他们出去时,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衣袖,洛娇娇说不出话来,她嗓子干极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洛娇娇没有办法,乞求地在落春掌心里笔画着什么,唇瓣一开一合,无声地向她问着:
容鸩呢?
她的眼里湿润无比,一滴珠泪划过,她记起来临昏迷前的场景,只求那个人能够平安。
现在的洛娇娇彻底成了个废人,连系统都没有办法重新召唤,方才的动作,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落春犹豫地看着她,洛娇娇好不容易转醒,落春不愿再诉出容鸩的现状,刺激她好不容易平稳下的心神,只是敷衍说着:
“容公子把殿下带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寝殿之中,期间也来过几次探望过殿下,后又出府,现如今不知处于何处。”
容鸩现在的处境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纵然他是救洛娇娇于水火的功臣,只可惜他的身份是异国质子,又用这样毒辣的手法屠杀了南安王府还未来得及逃走的门客与奴才。
如此手段,完全不像一个被困于深宅中的质子能够做出来的。
现在朝廷上下大多数朝臣,都纷纷上奏于太子,请求太子以祸乱安国的罪名,诛杀还尚在病榻上的容鸩。
众臣纷纷启奏,而太子又是初涉朝政之事,若不是还有李太师力挽狂澜,为洛辞排忧解难,又亲自动手解决了一批功高盖主且自恃狂傲的大臣,才勉强摆平朝政上的乱。
不过对于容鸩一事,尚未完全,那些大臣似乎铁了心想要和皇权作对,竟会说出只要洛辞不肯诛杀容鸩,那么他们将会自请辞官。
异国质子,却有如此手段,决不可轻视,洛辞必要把这个忧患铲除,才能保安国的平安。
洛娇娇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撒谎,容鸩的伤她最清楚不过,那夜里自己靠在他的怀中,便已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可自己那时太过虚弱,直接昏死了过去,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洛娇娇平静地看着落春,又轻轻地在她掌心里描出几个字:
我要见他。
落春再也没忍住,握着她的手,缓缓告诉她了所有真相,但她还是瞒了很多,只把容鸩病重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还在暗自庆幸着所幸没有把所有事情给讲出来,洛娇娇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连落春都觉得身子有些僵硬时,洛娇娇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在她的手上描了很多字。
她让落春把容鸩每日的病情都要同自己讲一遍,并把药方拿来与自己一一核对,察觉到不符的地方时,她又亲自持笔,在药方上添了很多味药材。
剩下的这些天里,洛娇娇一直都很乖巧养病,后来她也能说出话,能够下床行走时,洛娇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容鸩。
容鸩重病之后,落春就擅自做主给他换到客屋的宅子,他原先住的寝殿破烂不堪,春寒之际那个废殿没有任何的光亮,甚至比寒冬之际更为凄冷。
洛娇娇守在他的床前,亲自把手里的药一点一点给容鸩喂下去,又拖着病体,给容鸩把身上的白布重新换掉。
做完这一切后,落春本想着扶她回寝殿休息,她却摇了摇头,微弱的声音在风中支离破碎而决绝:
“带本公主去于侍郎府中。”
落春心头一惊,那于侍郎是在朝廷中请求诛杀容鸩的臣子里呼声最高的一位,同时他在朝堂上结交甚多,连李太傅都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殿下……”她犹豫开口,只见洛娇娇淡然从容,轻声说着:
“落春,没人能够瞒得了我。”
恰逢这个时候,府外的守卫匆匆来向洛娇娇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