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必要千里迢迢送个假药方来,而且,”三月暮抿了一会唇才继续道,“而且这药方是救天下人的,我不认为从若山出去的亲传弟子,会因为任何原因谋害全天下的人,他或许会犯下小错,但一定不会出现原则问题。”
“师兄啊,”君玟叹了口气说,“你就别用对付墨凡那一套对付我了,没有用的。应淮再怎么说也在我们身边呆了十几年,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送来的药方定然是真的,我问的是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
君玟全然不曾被三月暮的话语带偏,不去和他争辩应淮做下的伤害他们的事到底是“小错”还是“原则性问题”,君玟极度清醒且执拗地一定要一个清清楚楚的回答。
竹叶飒飒作响,若山,起雾了。
“你真的想知道吗?”三月暮问。
真相这两个字总是包含了太多东西,也往往,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人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但仍然是宁愿知道真相,也不愿装作不知或者听到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人人如此,谁都不能免俗。
“自然,”君玟回答,“我不喜欢把事情弄得不明不白,师兄也不必考虑我能不能接受,事实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无论我会有什么情绪,我都想知道真相。”
他们两两相对,终究是三月暮妥协一步:“到我那里说吧,总不能在这里站着说。”
映月轩,池中的莲花依旧开着,却不知永念轩柳下的仙鹤何时能见到主人归来。
“现在可以说了吗?”君玟啜了口温热的茶。
殿中除了他们没有旁人,三月暮又披上了斗篷,他仔细地把扣子扣好,才开门见山道:“我去寻找改造生物源头的时候遇到了应淮,他和我说了一些事。”
君玟举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视线锁定到三月暮身上:“什么事?”
三月暮低下目光,他搓了搓手,为自己取暖,“很多,他说池上暝回来的事情是他传出去的,北川是他有意引我去的,还有之前我喝过一碗药,吐了血,我当时认为是有人想挑拨离间,所以没去查,他说是他想给我下药。”
“我没和你们说是因为我也还没想明白,那天的应淮很奇怪,他态度坚决地承认一切,他一件接着一件坦白,让我当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真假,真的相信了,但后来再想,却发现他在逻辑上漏洞百出,他承认的事情没有一件说了细节,而且用词也是‘想下药’,他像是在刻意想让我去恨他,赶他走一样,就和你们在巽寅派见到应淮,应淮只是让你们知道了是他所为把你们害了那般。”
“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有什么人在胁迫他,苦衷的确不是他做出这些事情的理由,但如果有人胁迫,那就得看胁迫他的人拿的是什么筹码了,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推断,没有切实证据,而且,你们也因为他受了不小的伤,所以,我一直没想好该如何与你们说。”
三月暮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把那割舍不掉的师兄弟间的情谊表现得淋漓尽致,谁都不会怀疑话里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师兄,”君玟放下茶杯说,“我们确实因为应淮吃了苦头,但我们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他要是真被谁用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胁迫,我们就是怪他了,还能真与他离心了不成?”
三月暮斟酌着开口:“今日之事,墨凡——”
“我会告诉墨凡的,”君玟起身道,“他一定也想知道真相,哪怕是还不知原因的真相。”
三月暮手指摩挲着茶杯,目光和午后的阳光一起落进杯中。
“好。”
君玟出去继续奔波了,三月暮用应淮做的其他事做遮掩,到底没有说出应淮和苏戎的恩怨和当年的真相,也没有说出应淮的身世。
这些事情说出去,他们,就再回不去了吧……
应淮对他们做的和对师尊做的,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前者,他们可以选择是否原谅,而后者,是无法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