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屏退了众人,这才躬着身子去放脚凳,撩车帘。
大皇子海明身着蟒袍,不紧不慢地从那堪比一座小房子的马车上下了来。
宋玉枝走到门口,刚好听到海明用略微有些不悦的语气,同那侍者道:“我来赴宴本就是为了与民同乐。你怎可这番做派?”
那侍者唯唯称诺道:“殿下平易近人,不喜招摇。都是奴才失言,还望殿下宽宏。”
海明叹了口气,又同其他宾客打招呼,让大伙儿都自在些就好。
听了这么一耳朵,宋玉枝心里就越发觉得好笑了。
这位大皇子若是不喜欢招摇,应该跟兰贵妃一般,轻车简行地提前或者压轴过来。
而不是在宾客渐渐多起来的这会儿,乘坐着无比显眼的马车出行。
且他若是真恼了那侍者,回去后自可私下发落。
何必在人前这般说话呢?跟唱双簧似的!
这么想归这么想,宋玉枝走出酒楼的时候,便调整好了神色,挂上了待客的客气笑容。
说起来,这还是宋玉枝第一次同海明见面。
或许是前不久才见过海晏的缘故,刚打了个照面,宋玉枝就在海明的面容上找到了多处熟悉的地方。
只是他们兄弟虽然面容很有些相似,气质却是截然不同,海晏是看着就清风朗月,脾气甚好。
而年长了几岁的海明则是看着更沉稳,脸上虽也看着和煦的笑容,那笑意却不达到眼底……就像套了个面具在脸上似的。
那“面具”还是仿着海晏寻常的样子制的!
“见过大殿下。”宋玉枝和其他人一同见礼。
“我都说了,诸位都自在些,把我当成寻常赴宴的宾客就好。”
海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又看向宋玉枝,“听说武安侯今日去了城外军营,现下还未归。劳烦侯夫人招待了。”
宋玉枝垂眸寒暄道:“殿下莅临,蓬荜生辉,不敢担殿下一声‘劳烦’。”
说着,宋玉枝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海明入内。
海明还是笑模样,他身边那个侍者出声道:“武安侯夫人,您别怪奴才多嘴。俗话说‘凤非梧桐不落’,我们殿下金尊玉贵,日常出入的场合,都是郑重的不能再郑重的。您家此番设宴……”
顿了顿,那侍者不客气地打量了珍馐百味楼的大门一番,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您家此番设宴,不设在侯府中,反而设在这闲杂人等不断的市井酒楼中。实在是辱没了我们殿下千金之尊。”
宋玉枝心道难怪这主仆二人一登场,就来了一场双簧。
敢情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这等着给自已下马威!
而且,宋玉枝在这个时代虽没读过书,却也知道“凤非梧桐不落”的上一句,是“良禽择木而栖”。
大庭广众之下,这大皇子分明是借着侍者的嘴,在点自家要站对阵营呢!
这话不好应对。
过一分,则是在人前和大皇子撕破脸。
退让一分,则显得武安侯府摇摆不定,畏惧了他。
一众宾客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不约而同地退得更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