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宫内。
锦妃的殿外有个醉醺醺的宫人在徘徊,他穿着缺胯白袍衫,胸襟一片湿漉漉的洇痕,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宫内的侍卫小肃经过他身边时嫌恶地皱起了眉。
那醉汉走过去五步后,还对着小肃他们的背影打了个响指,身边较为年少的侍卫作势要拔刀,小肃低声喝道:“不可!休要节外生枝。”
那几名侍卫忍下怒火,谁知醉汉得寸进尺地撩开袍边,竟一手窸窸窣窣地解开腰带开始对着殿墙角撒尿。这可实在是对侍卫的大不敬,就连小肃也变了脸色,他几人面面相觑,相互点头,正打算教训那醉醺醺的宫人一番,谁知殿内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紧接着是混乱的呼救声,听上去极为凄惶:“来人啊……来人……”
话音戛然而止,但听着是锦妃娘娘的侍女的声音。小肃和几名同僚心下不安,旋即寻声飞奔而去。
大殿之内,左右两侧尚余三四尺空地。疯长的绿萝藤蔓爬满院墙,根茎之间开出点点猩红碎花,如斑斑血迹溅于绿叶上头。
等到小肃他们来到锦妃的房门前,听到屋内传来窸窣响声,小肃担心出事,匆忙间道了句“娘娘,恕属下失礼”,便踹开了房门。
房内围着四名侍女,见有人闯入,皆吓了一跳,她们正簇拥着锦妃,小肃打量着娘娘神色,此刻的她是瘫坐在地上的,娇俏容颜上平添了三分惊惧、七分惶恐,仔细看的话,竟还有鲜亮的湿润水迹,像是哭过了。
小肃匆匆作揖,走近前来,询问状况:“娘娘,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遭遇了刺客?”
锦妃猛地蹙紧眉头,旁边的侍女回应道:“娘娘的……陛下赐给娘娘的……”
“玉琴!”锦妃一声惊呼,制止了侍女。
被唤作玉琴的侍女不敢再多说,连连退到角落,脸色煞白地握紧了同伴的手。
小肃不明其意,锦妃在这时伸出手,立即有侍女将她扶起,她站起身的同时抬高了雪白细嫩的颈子,平复好情绪之后,对闯进自己房里的侍卫们说道:“没有出现刺客,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你们可以出去了。”
小肃却犹疑着:“娘娘,我等刚才分明听到这房内传来尖叫声,若是娘娘……”
“你们不信我的话吗?”锦妃的眼中露出不悦,“我还会骗你们不成?我说了没事儿便是没事儿,还不快退下。”
小肃闻言一惊。颔首道:“属下并无此意,我等也是担心娘娘安危。若无大碍的话,属下这就告退了。”
锦妃望着这几个侍卫退出房去,转身对玉琴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立刻去关好房门。确定再无外人,锦妃疾奔到房内的屏风后面,她再一次打开那绘着龙纹的箱子,里面空空如也的景象再一次令她悲痛地瘫软而坐。
“娘娘……”玉琴忧心忡忡地走回她身边。
锦妃痴痴地凝望着空无一物的箱子,喃声自语:“是七郎交付给我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好端端地放在里面……昨天睡前,我还打开确认了一次,怎么今天再看就不翼而飞了呢?”
玉琴谨慎道:“娘娘,不如将实情告知陛下吧,也许他会帮你找的。”
“不行!”锦妃立即否决,而后叹道:“你去找陈大人过来我房里,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只要陈大人独自过来。”
玉琴点点头,立即去办。
一炷香的功夫后,锦妃殿内。
“此话当真?”陈最皱眉问道:“你方才也说了,那箱子的锁是完好无损的,既是如此,玉印怎会凭空消失呢?”
锦妃听到他这么问,心情更为烦躁了几分。想来前朝旧臣只剩下一个陈最,萧帝器重他,他在朝中位高权重,但锦妃始终觉得他是沈戮的人,发生了这等大事,她只得同他来商谈此事。
“我何必编出假话来和你说笑。”锦妃无奈地沉着面孔,可谓愁云满面,“眼下,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事非比寻常……”
陈最捏了捏拳头,语气无比坚定:“娘娘,此事不可声张。”
锦妃看向他。
陈最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毕竟陛下从不知玉印在你手上,你保留着沈家最后的筹码,只能由我在私下里来寻玉印的踪迹。”
锦妃感到不安道:“可这么多年来都相安无事,怎会突然间凭空不见……”她想了想,“必定是有人早就谋划好了的,是那人盗走了玉印。”
陈最的手掌按在红木桌面上,长着厚茧的手指缓缓伸展开来,以食指与中指敲击着桌面,一下,两下……他随着敲击声对锦妃沉声道:“玉印是被奸人窃走,此事你我已知,可皇宫眼下已是哥舒人的地盘,他们派来了侍卫驻守,那奸人又是如何在层层把守下得逞的呢?”
锦妃心下一惊,反问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说,我贼喊捉贼吧?”
陈最颔首道:“不敢。”
“陈最,你可不要真的成了哥舒人的走狗,只要沈家还有一个人活着,这天下就永远都不可能被哥舒族霸占。”锦妃的语气稍显激动,她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的说道:“没错,我是恨透了哥舒人,但玉印不翼而飞,我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如何还会有心思与你演戏?”
“那么,娘娘今日召见我的目的是何?”
“我——”锦妃欲言又止了片刻,她叹息道:“我只能与你诉说此事,也只能同你求助,我是希望你能帮我找回此物,这是七郎留在我这里的最后的物件了,也是关乎着整个沈家王朝——”
接下来的话,再没说下去,她怕隔墙有耳,谨慎地张望了一眼门窗。
陈最静默不语,他虽然伺候在萧帝身边,可那也不过是保全自己性命的策略,一旦有了机会,他自然也是盼望着能够复苏沈家王朝。
“娘娘,你莫要担心。”陈最安抚锦妃道:“此事交给我来处理便是。”
一路上,离开锦妃宫中的陈最心中千思万绪,想着哥舒岐称帝之后,这世道实在是说不上好,锦妃对他的恨意也是日渐加重,所以,她是不可能贼喊捉贼的。
可玉印一直放在锦妃处,萧帝又如何会全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