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来,苏穹和杜邑携众官员针对土改制度进行进一步改善和完备,连带着苏鹤也跟着忙起来。户籍清理采用地断法,以居住地为准。土地划分采用均地法,按人口分配,并实行山林之禁,除去分配部分,山林湖泊收归国有,未经允许不得私自开采打猎,由当地衙门统一管理上缴赋税。取消侨州郡县,北地侨人免除徭役赋税制度,将白籍人口登记入黄册,成为黄籍编户。
南北方世族门阀不甘心交出大量土地,失去对佃民的控制,联合上奏,要求停止改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杜邑是个硬骨头,苏穹是个笑里藏刀的硬骨头,两人都不会轻易低头。只是此事用宛州牵头,横竖绕不过身为宛州牧的元项。但是元政尚在峳州,鞭长莫及。苏穹打算先下手为强,元项若是不配合,就直接越过他。
苏穹和苏鹤从户部出来时,天已黑尽,两人去花不误吃饭,遇到了杨宗道和何薄命,四人便临时组了个桌。
何薄命私下看了看,道:“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我,不会有人告发我们结党营私吧。”
苏穹笑道:“在下倒是挺想背上这个罪名的。杨大人和何大人对于土改这事怎么看?”
杨宗道历经丧子之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前几日听闻府中小妾有了身孕,这脸上才稍带了喜色,他抿了一口酒道:“我们两个的意见重要吗?”
苏鹤道:“二位大人士族出身,此次改革直接影响到世家大族切身利益,二位大人的态度自然至关重要。”
杨宗道想了想道:“平心而论,是有些不满,但苏大人杜大人皆身先士卒,率先垂范,我们岂敢狗尾巴挂秤砣。”
何薄命连连点头:“杨大人说的是。”
苏穹道:“二位大人深明大义,乃是万民福祉。”
四人吃了饭各自回家,分路时,苏穹拉住了苏鹤。
他看了看天,满面笑容道:“繁星闪耀,月色明朗,明日天气一定极好。小苏大人不邀请我去府上做客吗?”
苏鹤愣了愣,这是什么缘由?
苏穹不等他开口,又继续道:“正好问之的竹子丛里冒了几株春笋,趁他不在,我们采之烹之解解馋如何?”不等苏鹤拒绝,他自顾自地点着头:“听闻府上两位小厮是归程精挑细选的大厨,我明日将春笋带过来,让小苏大人尝尝鲜。”
苏鹤张嘴,还未发声,苏穹又道:“就这么说定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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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上巳节,果然是个大晴天,一大早就艳阳高照,光流满整个院子。
阿卓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见陆望进来,将扫帚一扔,热情地打招呼:“大……”
“嗯?”陆望一记眼神扫过去。
“大哥!陆大哥,陆三爷!”阿卓是个机灵的,从苏鹤那里旁敲侧击打听陆望身份,敲不出来便将主意打到阿九头上,连猜带蒙的还真打听出来一些。他嘿嘿一笑,凑上去道,“三爷回来看老大?老大还在屋里呢,都这时辰了,老大怎么还不出来,江姑娘进去了这么久……”
“江姑娘?”陆望眉头一皱,看向苏鹤的屋子。
“昂!”阿卓头上的帽子本就戴歪了,他偏着头抬起下巴看陆望时,帽子果然从头顶滑落,他伸手一捞,将帽子捞起来随意往头上一扣,继续道,“三爷还不知道吧,老大从风月楼里买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长得可美,就是凶神恶煞的。”
他看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看的陆望,感叹道,“难道老大就喜欢凶巴巴的……诶……三爷你现在进去怕是不合适……”
陆望猛地将门推开,果然看见一道靓丽身影站在苏鹤跟前,两人面对面站着,靠得极近。
苏鹤看到陆望,怔了一瞬。陆望凛了神色大步走过去,苏鹤立马向前一步将人护在身后,女子也转过了身。
陆望这才看到那女子的脸,是思念。
陆望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调侃道:“苏大人这么护着?思念姑娘武功高强,还怕我伤了她不成?”
“归程……”苏鹤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人来人往的,动静不小。怕是苏穹来了,他本应出去迎接,可面前这尊脸色铁青的大佛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苏鹤只好道:“江姑娘,你先出去吧。”
思念看了陆望一眼,退了出去。
陆望看了一眼苏鹤未系完的腰带,往椅子上一坐,冷哼一声道:“苏大人好生风流啊,我披星戴月一路风尘赶回来就是为了看美人给苏大人系腰带?”
陆望气得翻白眼:“苏大人是不会自己系腰带吗?”
苏鹤向前一步,拉住陆望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杜玄此高昂的声音响起:“鹤兄!鹤兄!”
随后一阵推门声,苏鹤急忙松开了陆望,三两下将自己腰带和衣服整理好,就见杜玄此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鹤兄,你还在屋里做什么呢?快点,别耽误了时辰。”杜玄此掀开帘子,见陆望也在,道,“归程兄也回来啦!来得可真早。一切准备就绪,你们赶紧出来吧。”
“走吧。”陆望起身,拉着苏鹤往外走。
苏鹤还未反应过来杜玄此在说什么,就被他给拉出去了。
出了门才发现院子变了大样,正北方放了张几案,几案正中间摆了一盏小香炉,前方铺了席子。一旁阿九,阿卓和叶双秋手持木檈,木檈放置着三顶冠帽。杜玄此,苏慎,苏穹正站在院中笑看着他。
三月三,他的生辰……他瞬间明白这些人想做什么。
苏穹道:“小苏大人今日至弱冠,不管如何,及冠礼还是不能少的。三月三正,天德月合,是为良辰吉日。若小苏大人不嫌弃,便由我来为你行冠礼,取表字。”
苏鹤看了陆望一眼,面对这出乎预料的事情他显然有些无所适从。又看着院里人期待的眼神,他抿了抿唇向前两步,行了个礼道:“那就辛苦尚书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