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的话犹如根根尖刺,直接戳中了皇帝的内心。
朱雄英引以为傲的新政竟然成了害民的东西。
这番话大大出乎了在场臣子的意料,而朱雄英的脸色犹如腊月的冰溜子,那眼神如刀子一般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刘三吾站出来问道:“吴大,此事事关重大,你说的可是事实?”
吴大坚定的说道:“回这位红袍老爷的话,小民句句属实,绝没有一句瞎话,巡检何添已经被我们兄弟绑来,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我吴大要说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这些事在我们乡里已经人尽皆知,这个何添到处索要好处,给了好处就如实登记土地,若是不给,就加上几亩,小民家贫,实在给不起!”
“不仅是他,还有许多官吏也是这么干的,还有拿刀穿盔甲的,听说是卫所的,跟着一起敲诈乡民!”
刘三吾继续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去告当地官府,让衙门来处理此事?”
吴大无奈的说道:“这位红袍老爷,您应该知道,收税的是官府,讹诈我们的也是官府的人,打死我老娘的还是官府的人,我们要去告,判官司的还是官府,我们是穷了些,但不是傻子!”
刘三吾被一个乡民说的是羞愧不已,叹息道:“官吏良莠不齐,在所难免,但也不可一概而论,地方上还是有很多为民做主的好官,像江南的布政使张度就是一位官声颇优的父母官!”
“红袍老爷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我们种地的庄稼人也分不清什么好官坏官,我们就信洪武爷!”
说到洪武爷,吴大的神情也变得神气起来。
“洪武爷才是能为我们穷苦百姓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乡里都说,洪武爷不当皇帝了,现在的皇帝是以前的皇太孙!”
说着,他跪了下来,对着奉天殿的地面就磕头。
“以前我们那地方闹倭寇,自从皇帝大老爷率军平定倭国后,再也没见过那些海盗,这个头,小民是代替所有沿海百姓磕的!”
“乡里都说,当今皇帝大老爷也是一位好皇帝,继位后直接免了天下百姓的两成赋税,由此可见,皇帝大老爷心里也有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其实小民心里也打鼓,不知道洪武爷的大诰在新朝还能不能用,要是不能用,我们兄弟俩也认了,反正老娘都没了,也不在乎什么了!”
朱雄英心中早已怒火中烧,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对着吴家兄弟说道:“你的案子朕受了,朕会亲自去处理,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
吴大顿时大喜,立马磕头,大喊道:“小民谢皇帝青天大老爷!”
“这几日先在京城住着,等到朕查清结果,再召见你们兄弟!”
朱雄英吩咐一旁的朴不了道:“带下去吧,交给礼部,好生安置!”
“遵命!”
吴家兄弟走后,奉天殿一下子冷寂起来,气氛仿佛被凝固,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他们尽管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皇帝的滔天怒火。
这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贪官欺压百姓之事,而是暴露了新政在江南的失败。
要知道几个月前,皇帝得知土地丈量完毕,且土地数量比明初多出三倍之时那是喜不自胜,在大朝会时龙颜大悦,将傅友文,张度等人大肆夸赞一番,说他们是国家栋梁,新朝的翘楚。
而吴家兄弟刚才的话完全暴露了土地背后的虚假,这三倍土地的背后不知掺着多少水分。
说白了,费尽心思,耗时半年丈量的土地数量都是虚假的。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新政在江南推行了大半年,屁用没有,还把百姓折腾一顿,闹到告御状的地步。
这相当于小皇帝自己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这真是天大的讽刺,新朝的失败,新政的耻辱。
“说话!”
朱雄英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冲着
有些话吴家兄弟不敢说,但朱雄英却听出了言外之意,江南百姓对新政改革很不满意,他们认为,是皇帝的新政让他们多交税。
看着
“江南百姓,人人都在骂新政,你们高兴了吧,满意了吧!”
听到皇帝有些失常的笑声,刘三吾缓缓抬头,说道:“陛下,那巡检已被吴家兄弟绑来,如今就在宫外由侍卫看押,不如审问一番,也知真假!”
“还有审问的必要吗?”
朱雄英毫不留情的指着臣子骂道:“两个乡民千里迢迢来告状,就是为了诬陷一个小小的巡检,还牵扯到新政,是他们吃饱了撑的还是你们脑子有病啊!”
傅友文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着说道:“陛下,臣查实不严,用人不明,臣有罪!”
“笑话!”
朱雄英冷声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你们……又有什么罪!”
臣子们立马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拱手齐声道:“请陛下息怒!”
傅友文惶恐道:“陛下,万方有罪,罪在臣工一人,臣愿意为此事担责!”
“好,你还算有点担当!”
朱雄英指着傅友文说道:“来人,摘了他的乌纱帽!”
傅友文……哎……
这件事其实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但又有脱不开的关系。
要说不冤吧,是挺冤的!
他去江南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忙活半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手下人阳奉阴违,他并不知晓,江南这么大,他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要说冤吧,那也一点都不冤!
他全权负责丈量土地,结果到头来给皇帝报了一个假数,说白了,这就是欺君之罪,这个锅他不背也得背,别说摘乌纱帽,就是当场摘了他的脑袋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朱雄英气的呼呼大喘,傅友文被带走后,继续说道:“朕以前总觉得洪武一朝,严刑酷法,杀戮太重,皇爷爷对待臣工,着实有些苛刻,可今天看来,朕错了,朕大错特错了!”
“朕登基不过一年有余,朕不想杀人,可总有人要削尖了脑袋往朕的刀下钻!”
“欲壑难填,朕还是低估了人心!”
“那就杀!”
“杀他个昏天暗地,人头滚滚!”
朱雄英提了提腰间的御带,全身透着冷冽的杀气,让人心惊胆颤。
以前,洪武爷要杀人的时候就会提御带,身边的锦衣卫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暴昭!”
“臣在!”
朱雄英指着殿外,说道:“你们刑部去审那个巡检,录下口供后,直接剐了!”
“朕任命你为江南巡抚,彻查土地案,所有官吏,不管是小官小吏,还是封疆大吏,有一个算一个,查到就抓,抓到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