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到了八月十三,溶月早早起身,带着林缨、止水、冰娘三人,离开客栈,前往重光寺。
南宁大街上依旧不见人,整个金陵城冷冷清清,这等光景一直延续到重光寺外,也看不见好转。
林缨忍不住:“冰姑姑,怎么这里也不见人?”
冰娘抿着唇,没说话,见此,林缨越发难受,转头又问止水:“你说,怎么连冰姑姑都怪怪的?”
“江家谋逆不成,主子必受牵连,冰姑姑心里难受。”
“唉……也不知道三殿下怎么样了?”林缨长叹一声,叹息未落,她连忙捂住嘴唇,偷觑溶月。
西汉帝早想另立储君,如今秦长风勾结江家,试图诛杀天子,待他被押回大兴,哪怕西汉帝不杀他,也定会废了他的储君之位。
不过,有南唐君送他,至少这一次,他不会惨死半道。
“进寺。”
今日的重光寺异常安静,守门的小和尚瞧见她们进门,立马热情洋溢地迎上来:“女施主有礼。”
“小师父客气。”
“女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不,我是来寻先人遗骸的。”
小和尚眼珠一转,再问:“女施主姓宁?”
“你怎么知道?”
小和尚不答,只道:“请女施主随小僧来。”
“好。”
她抬步欲走,止水忙揪住她衣袖,附耳低言:“姑娘,小心有诈。”
“没事。”
她们跟着小和尚穿过大殿,走到最里头的安息堂,堂外站着个大和尚,他一见溶月便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贫僧法戒,见过宁姑娘。”
“小女见过主持。”
“不敢。”
法戒小退一步,弯下腰:“重光寺受江家蒙蔽,不知两具尸骸乃是宁状元夫妇,实在罪孽深重,还望宁施主多多宽恕。”
重光寺一向和朝中权贵过往甚密,不管法戒知不知道尸骸是她父母,他们都不敢违背江家意愿。
“江家之罪,无关重光寺。”
“谢宁施主。”法戒直起身,“这几日,寺中僧人日夜不歇地为宁状元夫妇诵读往生咒,好助他们早登极乐。”
“主持辛苦。”
“本是赎罪,不敢言苦。”
法戒错开身:“宁状元夫妇的尸骸就在安息堂,待僧人诵完最后一遍经,宁姑娘便可送他们入土。”
“好。”
“贫僧告退。”
“主持慢走。”
溶月上阶,安息堂内的诵经声已经清晰可闻,她不由地快走两步,却在临门一脚时,骤然停步。
母亲生她坏了身子,父亲的亲朋总暗下劝他,再娶个一妻二妾,生个儿子,好替宁家延续香火。
可父亲不答应。
他说,女儿和儿子一样,只要行得正坐得直,一样光耀门楣。
于是,父亲一直悉心教她忠孝悌信、礼义廉耻,但他被人告发受财枉法的时候,她从未怀疑过。
上一世,她糊涂了一辈子,全不记得父亲对她的谆谆教诲,沉沦勾栏十余年,丢尽了宁家脸面。
如果人间有不孝榜,她当仁不让地排第一。
“姑娘,您怎么不进去了?”
“我怕。”
“怕什么?”
怕父母见了她,便气得踹开棺材,骂她不孝,但转念一想,如果父母真能被她气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