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管我们先救孩子!”
“姐姐,救我们啊!”
“帮帮我们,求你了!”
一边是亲朋好友们的呼喊,另一边是那五个孩子的嚎啕大哭。
克琳希德死死攥着开关,焦急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别闹了,真的别闹了,这不是开玩笑的,哥哥!”
可一回神,四下空荡,还哪有罗德里克的身影,独余列车迫近的震颤越发剧烈,好似大地都在抖动。
克琳希德咬住嘴唇再次迈步狂奔,但就和刚才一样,无论他怎么跑都始终接近不了那近在数十米开外的铁轨。
“先救孩子,殿下,先救孩子们!”
“别难过小公主,照顾好自己……”
明明靠近不了,可她却能清晰的看到几位骑士脸上的决绝与洒脱。
“为什么,为什么啊!”
王女的情绪几近崩溃,但列车不会给她伤心的时间,转眼已然行至岔道口。
“姐姐!!”
克琳希德望向另一边的五个孩子,嘴唇咬得已是血肉模糊,最终是闭上了眼。
“对不起…”
咔嚓。
“姐…”
轰隆隆!!
撕心裂肺的哭嚎刹那间淹没在轰鸣中,分明应该隔着一段距离,可大股的湿热却像是在跟前溅开,浓郁的铁锈味灌入鼻腔。
一点冰凉砸在鼻尖,克琳希德茫然的睁开眼睛。
就见如血的残阳埋入云翳,乌云宛若沉铁,细密的雨点铺天盖地的敲打下来。
她这才感到有些冷,身上的白袍吸足了水分重如铅块,她抹掉脸上的湿滑,定睛一看却是满手猩红。
垂下目光,暴雨把血泊注成汪洋,残肢和脏器溅的到处都是,一颗幼小的脑袋咕噜噜的滚到脚边,沾着泥泞和血迹的脸上泪痕未干,两只空洞的眸子木然的望着她。
少女张了张嘴……
“不错,理智的抉择,总算是有些出息了。”
罗德里克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一脚踢开地上的头颅:
“且不论这些小孩能不能平安长大,即便真的长大成人他们所能创造的价值又如何比的上三位天赋异禀的骑士?非常基本的几何计算。”
金色的火球骤然凝聚,将一路的雨点蒸发成白雾,朝着罗德里克直射而去。
“生命不是这样计算的!”
王子眼都不眨,双手合十啪的一声便将火球拍灭成无数金粉。
“人命就是这么计算的。
众生而平等这种屁话是用来糊弄愚民的,这世界上善人就是要比罪人值钱,能者就是要比废物重要,领导人就是要比普通人高贵!
谁愿意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呢?可将他们区分出差距的,不就是他们自己?何况……”
罗德里克扫了眼满地血肉,冷然一笑:
“你这不是算的很清楚吗?”
克琳希德牙关一紧,就要直接扑上去,也就在这时……
呜呜!!
汽笛声如同死神的丧钟。
王女浑身都在这声音中哆嗦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软弱,她已经恐惧这个声音了。
“够了,已经够了!结束吧,哥……”
说话间,罗德里克却又不见了。
克琳希德神色呆滞,随即一股浓郁的不祥涌上心头。
转过头,两个哥哥果不其然的出现在远处的铁轨上,列车分明在快速驶来,他们却如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这次竟然是要在亲人和好友中间选择!
“这是最后一课了,做出你的选择。”
弗雷德里克与罗德里克齐齐开口,声如雷霆一般在她耳边炸响:
“克琳希德!”
“不…”
王女面如金纸,踉跄着向后倒退,眼泪崩了弦似得流淌下来。
“你们都疯了…你们……”
蓦然,她后背撞上了一具温暖的躯体。仅仅一瞬的愣神,强烈的狂喜便即刻涌上心头。
哪怕不用回头,克琳希德也知道这是谁。
“齐格飞先生!”
“我在,殿下。”
青年无论是神情或是语气都极其平静,一如往常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克琳希德泪流满面,方才的慌乱和恐惧在此刻尽数化作了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已是语无伦次:
“哥哥他们好像疯了,叫我选,那五个孩子,这次是丽娜他们。得救大家,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别慌,殿下,交给我吧。”
“好,好的!”
齐格飞伸出手,王女下意识的就要将切换开关交出去,耳边却忽然响起刚才罗德里克的那句话:
“丢掉它,你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不对!
克琳希德猛的一颤,手臂触电似得缩了回来。
她盯着对面吟吟微笑的青年,喉头吞了口唾沫:
“齐格飞先生,你想做什么?”
她看到青年困惑地歪了歪头:
“一边是罗德里克和弗雷德里克,你那两个出类拔萃的哥哥是王国的柱石、摩恩再起的希望。另一边是三个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一只脑子的蠢蛋骑士。该选哪边不是一目了然吗?”
克琳希德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可心中却没升起来多少意外。
是了。
是他的做法。
黑袍宰相就是这样的角色。
自己应该早就清楚了才对。
“怎么了,殿下?”
黑袍加身的青年伸着手一步步走近:
“你不是总模仿我吗?你不是想成为我吗?怎么了,这一点就受不住了?”
不…
不!
我仰慕的,我所憧憬的是那个永远走在所有人前面的身影,是那个会为同伴的逝去嚎啕大哭的身影。
是那个夜晚,
在满天繁星下奋不顾身的冲向白骨骷髅的赤红流光。
那才是我想成为的人。
“我才不要变成你!”
王女忽然嘶吼出声,一把将开关砸在地上,砸个粉碎。
她拍开黑袍宰相的手,转身再次冲向轨道,但这次却不是奔向任何一方。
铛!
鞋跟跺在铁轨上发出一声脆响。
克琳希德昂首挺胸,深吸一口气。
白袍吃足了风力,鼓动飘扬,她就像是要乘风而起一般,直面着疾驰而来的列车头张开了双臂。
呜呜——
“啊啊啊啊!”
汽笛与嘶吼混杂,单薄瘦弱的肉体与庞大的列车头碰撞在一块。
霎时间,泼天大雨骤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