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姀习惯了回家吃饭。
在瓦莱里奥离开1206后,蛛姀拿着水晶球自然而然地回了家。
可是家里暗沉沉的没有光亮。
蛛姀避无可避地愣怔了一下。
莉夏不喜欢黑暗,所以莉夏总会在天色还没坠入夜晚时就把家里变得灯火通明。
蛛姀还记得她当时是怎么对莉夏说的。
蛛姀垂眸用力地握着水晶球。
她觉得莉夏始终是要讨厌她的,所以对莉夏的态度一直处于矛盾之中。
她当时嘲讽这个年轻的老师还不如小孩子。
“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是永远光明的,而且这样很费电费。”
蛛姀那时候毫不客气地这么说着,看着脸上红起来的莉夏,心里只有满满一捧冰冷的审视。
莉夏有些奇怪的固执。很多事蛛姀说了她就会改,但有些不会。
开灯就是这其中莉夏始终不改的一项。
在莉夏走后,蛛姀收到了缴费的账单。
开灯费用昂贵的让她想用藤蔓绑来一个光系魔法师当固定光源。
蛛姀在生活上并不十分奢侈。在失去莉夏后的几个夜晚,蛛姀再没打开过灯。
她没觉得不适应。她清醒地意识到没人再会在家里等她,也明白一切无可挽回。
只是今天新的指导老师带来的烦扰让她忘记了这样的改变。
习惯在愚弄她。
她用力地把莉夏推出她的生活,把莉夏从她的记忆里擦洗掉,但是身体会先一步她的思想做出判断。
她下意识地以为莉夏还在。
余光里有什么在亮着。
蛛姀低头,冷冷地看着散发着光晕的水晶球,忽然嗤笑了一声。
一个寿命那么短的人类。她不过是和这个人类相处了一个月而已。
她是无心无情的森林女巫,她忘恩负义,不择手段。
所以她不会伤心。
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莉夏流泪。
蛛姀从一开始就没把瓦莱里奥的警告放在心上,她不觉得一个普通的水晶球会有什么难以解开的限制。
让它变蓝的方式有很多种。
蛛姀从来不循规蹈矩。诚实正直也与她无关。
把水晶球随手扔到一边,蛛姀打开了灯。
熟悉的光芒,熟悉的布置,熟悉的——餐桌上还没枯萎的白色风铃花。
就像是从未有人离开过。
蛛姀像被蛊惑了一般,低声朝着无人的客厅说了句话。
“……我回来了。”
自然是不会有回应的。
蛛姀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抿着唇一言不发。
莉夏彻底地死了。她总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这一点。
显得她好像多在乎,又多脆弱一样。
可笑的不行。
……
蛛姀不熟练地开火准备煎火腿肠,赤焰翻涌,迅速把火腿肠烧成了黑碳。
蛛姀沉默地看着完全不能吃的晚饭,从身体蔓延出去的藤叶把锅连带着碳都丢进了垃圾桶。
森林女巫红睫微颤。
事事不顺。
她把这种不顺归咎于莉夏。
莉夏为什么要救他们。
蛛姀不明白。
人都是利己的。求生是任何生命最原始的本能。
然而莉夏放弃了。
蛛姀不明白。
比起其他理不清的思绪,她最愤怒的一点,是她连一个能够报复的对象都没有——
谁都错了,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由莉夏承担的。
蛛姀本就不觉得世界上存在公平,但真正的失衡发生在她身边时,她第一次认识到命运的嬉弄。
然而她却是受益者。
她是戕害莉夏的一部分。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怒气无处消解。
蛛姀掐着白色风铃花的花瓣,却没有把它变成灰烬。
她觉得她并不对莉夏有多抱歉。
那是莉夏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她不会因此心软。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莉夏,所以……
“无所谓。我不在意莉莉丝。”
蛛姀这么说着,掐断了一半带着露珠的风铃花花瓣。
“骗人!大家都在意莉莉丝!”
熟悉的声音从沙发底传来。在那一瞬间,蛛姀的眸里是止不住的惊喜,连红睫也在不受控的颤动。
然而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是什么发出了声响。
——
蛛姀不认为愧疚是一种惩罚。
那是对有良知的人的折磨。但简夫人是否有良知这个东西,还有待商榷。
蛛姀想要截杀简夫人。
她认为简夫人是这一切的源头。
她淡淡地看着一夜之间鬓发灰白的简夫人,并没生出什么怜悯。
她知道简夫人想要找到莉夏的转世,但被神干预过的人的命运,即使是最顶尖的占星师也没办法做到百分百的准确。
没人找的到莉夏。
尖厉的藤蔓伸向简夫人,蛛姀看着自己的指尖,黑眸冷漠。
这是处决。
然而熟悉的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
“……蛛姀,我觉得——这不是莉莉丝想要的。”
是杜库。
他站在蛛姀面前。声音很缓,但格外确定。
蛛姀瞥了一眼罩在黑袍里的杜库,发现经常坐在他肩头的银发紫眸的傀儡小人不见踪迹。
她也就无法通过傀儡小人的表情来判定杜库的情绪。
蛛姀抬眼看他。
“你来干什么?”
杜库呆了一下,似是才想起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