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山中夜风起,好似虎狼展獠牙。
森然的月光下,马大爷苍老的手掌好似树皮一般,干瘪褶皱,轻轻抚过古非凡的脖颈,却如同磨刀霍霍,骤向猪羊。
“马……马爷……我……我没有那等心思……”
古非凡的脖子骤然缩紧,面色惨白,如同纸帛,好似一只刚刚被阉割了的鹌鹑,哪里还有一丝凉州总司,封疆大吏的气度。
李末看在眼中,不由得匪夷所思,看向马大爷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虽然,他对于马大爷的身份早已有所怀疑,却也没有料到,他的真正根底竟是如此恐怕,强如古非凡在其面前,居然也如此惶恐如丧,惴惴不安。
“当初,你们兄弟三人刚入玄天馆,我便看出……老大最是深沉,老三最是张狂……便属你最是狠辣……”马大爷如同逗狗一般,轻轻抚摸着古非凡的头颅。
“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马大爷冷笑道。
“马……马爷……您误会了……我……我只是看好这个年轻人而已……怕他遭遇不测……”
古非凡心虚得毫无底气,余光扫过,幽幽地落在李末身上,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李末明面山顶着黑剑传人的名号,暗地里竟然还靠着这么一位。
如果一早知道,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任何算计。
“小不凡……你如今也贵为妖市之主了……怎么?还想跟大爷掰掰手腕?”
就在此时,马大爷背对着古不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远处,古不凡坐在木轮车上,神色凝重,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紧绷入弓弦,似乎时时刻刻都处于戒备敌对的姿态。
“你是当世九大鼎主之一……我就算再进一步,也不敢跟你叫嚣……”
古不凡摇了摇头,冰冷的眸子里更多得却是无可奈何。
“九大鼎主!?”
李末若有所动,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在他认识之中,关于鼎的存在只有一个,那便是【夏商周的鼎】,号称天下
“只不过……”
突然,古不凡话锋一转,漠然的眼眸中涌起一抹深深的寒光。
“帝镇山河,炼铸九鼎……自神宗以来,天下再无人能以一己之力运转九鼎,至此之后,鼎分择主,以一化九……”
“九大鼎主,神龙难见,放之天下不可寻见,今日既见,若不见识一番,实为大憾。”
古不凡悠悠轻语,言下之意,竟是要讨教一二。
如此举动,显得张狂无忌,就连旁边的古非凡都不由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归墟妖市,初代尊主乃是【鳌尊】……那可是神宗豢养的龟儿子……性子懒散,与世无争……自它开始,历代妖市之主都是性子随和自然……”
马大爷手掌轻轻一松,放过了古非凡,悠悠转过身来。
“可是自从黑剑开始……这一脉就转了性,历代尊主,一个比一个狂……”
马大爷正面而视,嘴角微微扬起,皮笑肉不笑道:“难怪当年你能杀了古惊华,也难怪你能成为妖市之主……”
提及那个名字,古不凡平静不动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些许波澜。
就连古非凡的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森然之意。
古惊华,那是玄天馆上代洪门之主,同时也是古平凡,古非凡,以及古不凡的父亲。
“马爷,你误会了……以我现在这点能耐,怎么敢跟您老叫板?”
古不凡的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他摇了摇头,眸光低沉,冷冷说道:“唯有他才配当你的对手。”
轰隆隆……
话音刚落,一阵宏音滚滚,自虚空中传来,八方震响,九天皆惊。
紧接着,一团五色光华自古不凡的身后幽幽泛起,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在其出现的那一刻,天地的气息都随之凝固,江山河川,日月星辰,众生命运仿佛都逃不过那团五色光华。
“这是……”
李末目光猛地一沉,分明见到古不凡身后虚空中,竟有一尊小鼎沉浮,周身散发着五色光辉,秉五土之重,承太稷之祭。
“你也来了……”
马大爷的眸光凝如一线,恐怖的气场从那苍老的身躯之中迸发出来。
李末面色骤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竟然蕴藏着如此可怕的威能,天地渺渺,都如沧海一粟,横流没落。
“社稷鼎!”马大爷唇角轻启,吐出了三个字。
“社稷鼎!?”李末心头咯噔一下。
那可是归墟十大神兵之一,与【招妖幡】,【未来法眼】,【太虚雷池】等并列,此外,【社稷鼎】从创造之初便是参照【夏商周的鼎】,抱着超越之念,诞生于世。
奈何,夏商周的鼎乃是天下
因此,哪怕是归墟举全教之力打造出来的【社稷鼎】也无法与【夏商周的鼎】相提并论。
可即便如此,【社稷鼎】在归墟十大神兵之中,也是足以跻身前三的存在。
“夏商周的鼎……已经好久没有碰过了啊……”
古老虚无的声音从那团五色光华之中流转出来,重压山河,生生不息。
“李末,你去吧。”
马大爷神色微凝,身形不转,沉声言语。
轰隆隆……
与此同时,马大爷周身的气息越发恐怖,混茫之中,竟也有一尊大鼎虚影浮现,三足两耳,古拙神秘,恍若横贯岁月长河而至,天为之惊,地为之悚。
“那是……”
“快走!”马大爷沉声喝道。
“可是……”李末神色变了又变。
“放心,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拦你去路。”马大爷斩钉截铁道。
“你小心。”
李末一咬牙,转身便走。
无论是古非凡,还是古不凡,甚至于【社稷鼎】都未曾妄动,似乎这一刻,那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已然成为了天地的中心,无人敢骤生妄念,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都不敢轻易挪开。
轰隆隆……
巨响隆隆,从四面八方涌来,李末身形不止,只觉得身后一切消弥如言语,然而他的步伐却未曾停留半分。
北辰剑的光辉越发灿烂夺目,好似黑夜穹天之上最明亮的星辰,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随着李末步入山中,周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恍若无尽深渊,又好似慢慢永夜侵袭人间。
李末缓缓停驻脚步,低头来看,掌中的北辰剑明亮到了极致,剑身轻吟,好似在呼应,在渴望。
“永夜剑……那便是永夜剑吗!?”李末喃喃轻语。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身前十丈,竟有一座法坛,上面悬浮着一柄幽黑如渊的长剑,周围的黑暗便是从这柄剑上散发出来,湮灭一切光明。
若非北辰剑的剑辉,根本无人可以看清这柄剑的身形。
它便如那浩瀚穹天,永夜来袭,唯有无尽的孤独与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