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村南的花生地里巡逻,发现有两个人正在偷着刨花生。我悄悄地走向前,来到两个人的背后大喊一声:谁在这里偷东西?胆子不小呀!
两个人一掉头。我借着月光一看,嘿,是两口子俩,都是我爸爸的小学同学。男的叫张成光,女的叫刘小秀。这个张成光是雁浦村出了名的懒汉二流子,好吃懒做,村民们都叫他张吃光,没吃的了就出去偷,不光偷集体的还偷个人的,有时候还偷外村的。村民们给他送个外号叫二时迁。他媳妇也是挣两个吃三个的主儿,过日子不会精打细算,年年寅吃卯粮。村里人都说这两口子算是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还有的说,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这样的两个人,偏偏精力超强旺盛,一连生了四个孩子,使本来就不富裕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别人到了秋天忙着收割庄稼,他们夫妻俩也很忙,忙着偷东西。用他们俩的话说,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你们储备来年吃的东西,俺们也得储备,要不一家六口吃什么呢?
见我喊他们,张成光转头一看是我,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小表弟呀,我当是谁呢!张成光的母亲姓谷,论辈分是我的姑姑,所以张成光喊我表弟。
你们两口子真行,偷东西也是成双成对,形影不离呀!我讥讽张成光。
张成光似乎根本不把我这个新上任的护秋队员放在眼里,从地上抓起一把花生,边吃边给我递过几个说,小表弟也尝尝鲜。咱们村的花生就数这块地里的好吃,是沙土地长出来的。
我一把打翻张成光递过来的花生,说,你还有心思吃花生?走,带上你的赃物去见村长!
张成光嘿嘿一笑,见谁我都不怕。又说,你不吃我可继续挖花生了。说完,真的又回头继续挖起花生来。
我非常生气,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镢头扔得远远的,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当着护秋队员的面还敢偷东西?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张成光撇了撇嘴说,这叫偷吗?
我说,这是集体的东西,你挖来自己吃怎么不叫偷?
张成光说,我根本就没想着避开人,所以不叫偷。我本来是想着白天来挖,但今天家里来了个客人耽搁了,只好晚上来挖。注意,我是来挖花生,不是偷花生。他边挖边说,咱们村的护秋队员都知道我家的情况,从来就不逮我。
听听,这个二时迁倒还有理了。我再一次夺过他的镢头扔掉,把他媳妇刘小秀的镢头也扔掉了。
刘小秀觉得不好意思了,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时,张成光拉着我坐在地头上诉起苦来。小表弟呀,你岁数小对我家的情况还不太熟悉。我和你这个嫂子身子骨都不壮实,一年到头也入不了几个工分。工分少就分不到口粮。好几个孩子,岁数都还小。每年一到冬天,家里就揭不开锅了。前几年,我用红枣到山西省换些粮食,将就着能吃到第二年夏天,可后来人家说我是投机倒把,把我抓住批斗了好几次,还罚了款,我就再也不敢去山西省换粮食了。没吃的,几个孩子饿的哇哇叫。唉,表哥我走到这一步也是没法子的事。谁愿意做贼啊!那个名声不好听呀!
我对张成光说,你的家境我知晓一些。穷,不能成为你偷东西的理由啊!现在村里的乡亲们都不富裕,你把大家的东西偷到自己家里,别人吃什么呢?
张成光愣了一阵,眨巴眨巴眼睛说,小表弟,那你准备怎么处理我呢?
我说,你们俩跟我回村里,把花生交给集体,处罚几个工分。你们再给村里写份保证书,以后不再偷东西就行。
张成光对写保证书很反感,说那就等于断了自己的财路,万万使不得。又埋怨我说,别的护秋队员都知道我们的事情,谁也不愿意管,你为什么这么较真?别忘了,咱们两家可是老表亲呀!
我说,别的护秋队员怎么做,我管不着。反正我既当了护秋员,就要在其位谋其政。至于你说的老表亲确实不假,正因为是亲戚,你就不该让我为难嘛!
岂料,张成光和刘小秀说什么也不跟我回村里去,两口子俩躺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他们这样一折腾,我反倒没有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张成光忽然站起身来对我说,这点花生大约有十多斤,我不要了归你吧。
我一听更生气了,把花生给我?我本是护秋队员,秋没护住反倒成了偷花生的贼,这叫什么事?你叫二时迁,我可不是!
听了我的斥责,张成光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说,这些花生明天就是孩子们的一顿饭呢!看来,他们要饿肚子了。
张成光的这句话让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根据他的家庭情况,这不像是一句谎话。我思忖再三,想出一个办法:自己掏两块钱交给生产队,就说买了十斤花生。这些花生让张成光带回家煮给孩子们吃。
张成光把花生拾进筐里,低着头从我身旁走过时嘟哝了一句,小表弟,我看你还是别当这个护秋队员了,不然你要赔好多钱的。
我告诉张成光,你只要不当二时迁了,我就不再赔钱了。
三天后,我又逮住张成光一回,又出了两块钱让他把半篮花生拿走。这一次,张成光红着眼圈对我说,小表弟,我再也不能让你逮住了,你老替我出钱哪能行?这可是个无底洞呀!
后来,张成光果然再也没有偷过东西。秋假开学后,别人接替我当护秋队员,都说咱们村里的二时迁已经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