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瓜地坡村的东面二三里地处,有一个地方叫白土庵,出产质量上乘的白土。白土,是太行山区农村一种常用涂料。把白土捣碎兑上水,调成糊状刷墙,刷出的墙壁洁白如雪而且不粘手。每年冬季,瓜地坡村、雁浦村以及附近三里五乡的人就会到白土庵刨白土。
白土庵的白土质量好,但却不容易刨出来,它埋藏在一个很深的山洞内,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土,要先把泥土层掘开,才能将白土刨出来,要耗费大量人工和物力。那年腊月,瓜地坡村家家户户都在打扫房屋准备过新年。
这一天,任贵找到周二雄说,兄弟,家里刷墙的白土没有了,咱们到白土庵去刨一点吧。
周二雄说,我家还有不少白土,你先拿去用吧!
任贵说,你家那点白土不够用的。咱们还是去刨一些吧。
两个人往年多次结伴去刨白土,周二雄不疑有他,就说,也好,那咱们现在就去。两个人带着镐头、铁锹等工具就到了白土庵。
周二雄先爬进了洞里,任贵在后面跟着。也是活该出事,周二雄刚刚举起镐头准备掘土,忽然洞顶塌方,掉下一大堆土石将周二雄埋在了
周二雄惊惶万状,连忙扯起嗓子大喊:任贵哥,快、快来救我!
这个时候,如果任贵抢前一步将覆盖在周二雄身上的土石刨开,周二雄是不会丧命的,但任贵却没有这样做,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像埋在土石好朋友周二雄,倒像一个万恶不赦的死敌!
周二雄见任贵竟然没有搭救自己的打算,大概是记恨着自己和李改芬的那件事,就哭喊着说:任贵大哥,我确实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我罪不至死呀!你今天救了我,这辈子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啊!
任贵还是没有动手救周二雄,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二雄老弟,你做的那件事确实对不起哥哥我,但我知道自己的短处,生不出孩子来,所以个哥哥不和你计较这个。这两年来,你也看到了,当哥哥的从来没有为难你。今天,哥哥确确实实救不了你,如果洞顶再掉下一批土石来,就会把哥哥也砸在里面,连个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了。二雄弟弟呀,哥哥原谅过你一会,你今天也原谅哥哥这一回吧。放心,你的后事,哥哥会给你办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
说完,任贵边急急忙忙地退出山洞回村里报信。周二雄的家人在任贵带领下来到白土庵时,周二雄已经成为一具冷冰冰的死尸。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周二雄尸体刨出来抬了回去。任贵果真兑现诺言,为周二雄的丧事跑前跑后,累得背酸腰疼也毫无怨言。丧礼也办的很热闹。
周二雄的死,引起了瓜地坡村民们的极大怀疑,都说是任贵害死了他。平心而论,任贵有点冤枉。首先,他并不知道洞顶要塌方,虽然塌方的事故经常发生,过去村里也老有刨白土被砸死的人,但如果真能事先算出要塌方,肯定没有一个人愿意去送死。另外,当时的情景,确实有发生二次塌方的可能,任贵如果去救周二雄,被砸死的可能性不能排除在外。当然,如果换做别人,趁塌方刚刚发生,接连发生二次塌方的可能性比较小,如果抓紧时间还是能把周二雄就出来的,因为这次塌方掉下来的土石量并不大。可偏偏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任贵。我本无害你之心,但阎王爷要你的命我也阻拦不住,或者根本不想阻拦,你死了倒好,算是阎王爷替我报了仇雪了痕——这或许是当时任贵的真实想法。
任小曼听到这里,心里的惊恐程度可想而知,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的。然而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相信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呢?他说自己是瓜地坡村人,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听村里人提起过他?
想到这里,任小曼又连珠炮似地质问周二雄,任贵才是我的亲爹。他对我对我娘对乡亲们那么好,怎么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个什么地方?
周二雄苦笑了一下说,孩子,我有必要骗你吗?你要实在不相信,就回去问问任贵和你娘李改芬,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问这是什么地方?唉,这里还能是什么地方?这是埋死人的地方,这是坟地,这是棺材。
什么?这里是坟地是棺材?我这是在棺材里呆着?任小曼记起在书本上曾经说过,死去的人如果再现身就是幽灵就是鬼魂。天哪,眼前这个人原来是个幽灵是个鬼魂!妈呀,刚才他给我吃的蛋糕盒点心,一定是人们放在坟头的祭品。
想到这里,任小曼吓得大叫起来,推开门夺路就逃。外面的大雨如瓢泼一般。雷声震耳欲聋。一道道电闪划过漆黑的夜幕......任小曼在前面发疯般地奔跑,边跑边哭喊着;周二雄在后面紧紧地追赶……
周二雄终于追上了任小曼。他怕再惊吓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就在任小曼身上拍了一下,任小曼就又昏睡了过去。周二雄抱起女儿把她轻轻地放在一个遮雨的山崖
第三天早上,雨霁云开,晴空万里。任小曼从山崖把任小曼抱在怀里嚎啕大哭。任贵看了看女儿身上,发现没有任何伤情,也就放了心。
这件事过后很长时间,任小曼一直不愿意多说话,和以前爱说爱跳的任小曼简直判若两人。任贵和李改芬多次问她,这一天两夜你到哪里去了呢?遇到了什么人?碰到了什么事?有什么苦楚说出来,在心里憋着容易憋出病来。
然而任小曼自始至终不愿意说出这件事情,只是有时有意无意地盯着任贵和李改芬的脸细细地端详。任贵和李改芬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样盯着这件,问她又什么也不说。时间长了,任贵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变化,好像不如以前那样亲昵,喊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