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祥好一阵唏嘘,潘水清啊潘水清,可真有你的,吃了狮子心豹子胆吗?你比佘太君要的彩礼还让人为难哩!别说是老槐树上那么粗大的枝杈,就是一片树叶子也不能动呀!
潘水清说,有什么不敢动的?不就是一棵老槐树吗?
孙建祥说:潘水清呀,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如此明事理?这棵老槐树就是咱们的祖爷爷祖奶奶,敬还敬不过来哩,你还想去砍它的枝杈,树上的狐仙都是上千年的道行了,砍了它老人家,你还要不要命啦?
潘水清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那都是封建迷信,新社会不信那个了。都说树上住过狐仙,谁见过狐仙是什么模样?是公还是母?是高还是矮?是胖还是瘦?是黑还是白?
他这一问,倒把人们给问住了,在场的人确实没有见过狐仙是什么模样。
乡亲们规劝潘水清最好不要再打老槐树的主意,宁可小屋子不盖,宁可旺火不隆,也不要招惹狐仙,招惹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过去有人上树折一根小小的树枝,老槐树就摇动起来,把人跌落树下,摔的腰酸腿疼,没半年六个月好不了。那是惹恼了狐仙,对折树枝人的惩罚。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潘水清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定要砍老槐树上的枝杈。在乡亲们的眼中,潘水清本来是个温顺随和的人,平时说话办事有板有眼有理有据,也从不和邻里之间发生争执,是个公认的明白人,可眼下,他怎么在老槐树问题上如此执拗、如此看不开事理、如此分不清仨多俩少、如此试不出来哪头子炕凉炕热呢?
孙建祥实在没辙了,就对潘水清说,你若硬要那根枝杈,我也拦不住,只好随你去了。但有一点我要讲清楚,砍树产生的所有后果由你自己承担,与村里没有任何关系。答应这个条件,你就可以上老槐树;不答应,对不起,我们不要你的树墩子不隆旺火,你也别想动老槐一片树叶。你就是上了树我也得把你拽下来!
潘水清点头称是,答应了孙建祥的条件。随后,他把自家的树墩子搬到村街中心。趁着天色还亮,带着大锯和斧头爬上了老槐树。
潘水清就在树下居住,老槐树的厉害,他当然知晓,但此时此刻却是身不由己,他耳边似乎总有一个人催促他,没有关系,一定要把这根老枝桠砍下来!他怕也被摔下来,就小心翼翼地往树上爬,每爬一步心里还不住祷告:请仙家开开恩,千万不要把我掀翻在树下!
非常奇怪,老槐树似乎认可潘水清的举动,没有丝毫反抗。乡亲们害怕潘水清出事,就跟着他来到树下,准备一旦掉下来就接住,大过年的千万不能把人摔坏。谁料潘水清上了树,竟然风不动树不摇,顺顺当当就把那根粗大的枝杈锯了下来。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说,看来这根树杈就是给人家潘水清长出来的,过去谁动老槐树一片树叶,狐仙就不饶他,现在潘水清锯下这么粗的枝杈,狐仙竟然毫无反应,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有的人则说,狐仙的心思咱们能摸得透吗?现在没有任何动静不等于以后没有动静。等着吧,麻烦事可能还在后头哩!
其余的人说,既然摸不透狐仙心思,还在这里瞎琢磨啥?枝杈锯下来了,树墩子也有了,咱们还是张罗一下明天早晨隆旺火的事情吧。
……
旺火隆了,春节过了,转眼到了春天。这天夜里,潘水清的媳妇刘三婷做了一个梦,梦见牛角台村后山的树林着了火。春季气候干燥,山林失火是常有的事情,本不稀奇,然而这个梦却让刘三婷像怀里揣着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惶惶不安。因为她梦到丈夫潘水清浑身着火,在山林里跑来跑去。
无巧不成书。过了几天,村后的山林里果然起了火。生产长孙建祥带领村民们到后山去救火。潘水清也是生产队的一员,自然也在救火之列。等他往后山走去时,却被刘三婷拦下了,说,当家的,你向生产队长请个假别去救火了。
潘水清摆摆手说,那可不行。大家都去救火,我躲在家里,村民的唾沫星子会把我淹死的。
刘三婷说,你忘了自己五行旺火缺水吗?再去救火,身上的火不就更旺了吗?她本想把梦中所见告诉丈夫,又怕不吉利,就没张嘴。
潘水清说,我过去是命里缺水,但那次被洪水冲了好几里地,喝了不少水,早就不缺水了。我看现在命里的水有些富余,正好让火烧一烧,才能水火平衡。
可惜,潘水清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事后听救火的人说,潘水清一进山林,火苗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潘水清身上扑去。这个时候的潘水清哪还有心思扑山林之火,只好先扑打自己身上的火。也真怪了去了,这火是越扑越大,最后把潘水清烧成了一截木炭。
等把这截木炭抬回家来时,刘三婷哭成了个泪人,不让你去你非去不可。你哪里是去救火,你是去送命呀!
潘水清死后,村民们都说这是老槐树上的狐仙报复他。狐仙睚眦必报,折个小小树枝就会被摔树下,何况砍去人家那么粗一根枝桠?只能拿一条命来换了。
我忽然想起牛角铺那个白胡子小老头,水火之灾躲不开看来就是指潘水清这件事。我找到小老头求证。小老头儿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提到潘水清耳边那个陌生的声音。
小老头儿说,那是潘水清的催命鬼。或许他前世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只好这一辈世偿还了。
我想起当今一句时髦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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