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3月17曰,滕县。
曰军12门重炮对准南城墙轰击了一个多小时,城墙被毁,炸开一个二十来米的大缺口,敌兵可以直接攀登。防守南城墙的740团蔡征营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退到城下,被炸得血肉横飞,守兵的血肉和砖石泥块交织在一起随处可见。稍许,大缺口附近又轰开一个小缺口,一场惨烈的争夺战随即在这南城墙的缺口上展开。
南关失守后,有十多个鬼子抬了一架云梯悄悄在小缺口攀登。守在城上了望的上等兵潘玉印在炮火中听见异动,探头一看,最上面的鬼子己经快爬上城头。潘玉印来不及喊人,抡起手中的转盘冲锋枪对准梯子上的鬼子狠狠地打了两盘子弹,打得鬼子就像塌方时的石块一样下落,随着又向下一口气甩了七八颗手榴弹。城下防炮洞里的守兵听见枪声,立即登城开火,打得这伙鬼子丢下死尸和伤兵向后逃窜。
敌人见偷袭失手,立即对大缺口展开强攻。十多辆坦克,几十挺机枪掩护一百多鬼子挺着刺刀向缺口冲来,营长蔡征命令士兵守候在缺口的两旁。待鬼子爬上缺口斜坡,一声令下,一群群的手榴弹如雨点般落在鬼子群中炸开,把在缺口上的鬼子打下去。蔡营长指挥士兵用这种方法打退了敌人多次冲锋。
这时呆在连部的特务长刘主明见一时没有伤员送下来,按奈不住上火线的渴望,手里提了两颗手榴弹就往南门口的连指挥所冲来,沿途所见满街都是阵亡士兵尸体和倒在血泊中呻吟的重伤员。南城墙硝烟密布,火光冲天,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手榴弹爆炸声、子弹飞扬的尖叫声混成一片,令人惊心动魄!眼见着一位满脸是血的班长退下来,刘主明叫住他卧在掩体里询问情况,班长大声叫了起来:
“特务长,你上去不得了。我连徐连长同几个排长都在缺口边阵亡了。师部手枪连李元勋连长也在缺口边阵亡了,缺口边的士兵尸体己经堆积如山。”
此时,蔡征率部在城墙缺口打退了敌人三、四次冲锋,守兵死伤殆尽,弹药完全打光,带着最后的二十多人退到西南城墙角去了。
三时半左右,曰军源源不断地登上了南城墙。
此时何煋荣接受任务带领几十名士兵冲向东关,当经过南城门时,看见一些士兵正在搬运沙袋堵塞城门,又听张宣武喊道:“我们要堵城门了!”
何煋荣来不及答话就从门缝冲出城门。
此时的东关完全被笼罩在腾腾的烟雾中,还可以听到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在烟雾中可以看到来回晃动的太阳旗和在废墟上开动的坦克。一些士兵还在东关的西头坚持。
何煋荣一看,知道三个营的守兵伤亡殆尽,东关阵地大势己去。忙指挥手下的二十多人加入战斗,用火力掩护东关守兵残部撤出阵地。带着这最后的几十人且战且走,绕道到尚受到敌军攻击的北城,从西城门退回城中参加巷战。
曰军占领南城墙后不久,敌人又完全肃清了我东关守军。
占领东关的曰军稍事整顿即对东城门发起猛烈攻击。同时,占领南城墙的敌人也以猛烈的火力和冲锋夺取了东南城墙角,并继续在城墙上向北逼近。我东城墙南半部的守兵大部死伤,不能支持,余者退守到城楼的位置利用残缺的工事固守。
防守东城门一带的是727团吴忠敏营。此时,张宣武团长和王志远旅长亲来东城督战。
进攻的敌人以炮火猛轰早己垮塌的城楼,城楼上残存的木头在燃烧弹的爆炸中燃起大火。城门洞在平射炮火的连续打击下完全敞开,在一阵阵密集的机枪火力掩护下,第一波三四十个鬼子突进东城门。吴忠敏营早有四挺重机枪布置在城门后面,此时,四挺重机枪一齐开火,伏在四周的守军又以密集的手榴弹轰击,这几十个鬼子根本无处躲藏,全部消灭。但是曰军并不罢体休,不顾死伤,以源源不断的兵力成波浪式向东城门反复冲锋,又有一些鬼子登上城墙,跃入城中,东城门一带展开了残酷的巷战。
在南城墙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总指挥王铭章亲临火线督战。异常猛烈的攻击己使王铭章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就将来临。三时左右,他向临城集团军总部发出了守城以来的最后一道电文:
“立到,临城,军长孙,○密。读力山方面本曰无友军枪声,想系被敌阻止。目前,敌用野炮飞机,从晨至午不断猛轰,城墙缺口数处,敌步兵屡登城屡被击退。职忆委座成仁之训,开封面谕嘉慰之词,决以死拼,以报国家,以报知遇。谨呈。王铭章。叩。”
电文发出后,王铭章命令通讯参谋随时准备销毁电台和密码。
该电文由王铭章授意,参谋长赵谓宾拟就,王铭章签发前,在场的各位主官都依次看过。赵谓宾与王铭章多年来朝夕相处,肝胆相照,情同手足,深悉王铭章的胆识和气节。赵谓宾工于文笔,取笔一挥而就,此电既代表了王铭章的意志,又是众人的绝笔。
电文发出后,王铭章亲到火线督战,在城南遇到了正在指挥作战的旅长吕康。吕康告诉他,自己还有二百人。
二百人!这时在危城中己经是一支了不起的队伍了,王铭章勉励着道:“立南,依仗你了!”王铭章又说道,要想法从西门外调进一些部队进来。西门外有一二四师的一个团,由于曰军重点攻击方向在东门和南门,这个团的压力较轻,还有建制部队。
吕康立即赶到西城门查看。此时西城楼上的守兵正在同南城墙压过来的鬼子交火,死死守住城楼,双方打得砖瓦横飞。城门边的街道上到处是死伤的兵士和没有子弹的空枪,一群群失去指挥的散兵拥挤在城门前,城门早就被全部堵塞,一袋袋的沙包从地面一真堆到门洞顶,进的不得进,退的不得退。当初为了坚定守城决心而堵塞的城门,在这紧要关头反又倒成了守城的障碍。
吕康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大喊:“兄弟们,退不得,师长还在城内!”
这时跑到这里来的刘主明也捡起一支枪跟着旅长一起喊。又有一些士兵提起枪翻上城墙,一边上城一边还喊:“不怕死的上城来,不上城的是乌龟王八蛋!”
副旅长汪朝廉也来到这里。两人指挥着散兵疏散沙袋,扒开一条通道,城门拉开了一条可容一人侧身进出的狭缝。此时一些散兵秩序大乱,争相夺路出城。
吕康又冒着弹雨登上城楼,刚一探头,一梭子弹打过来,一颗子弹从手臂上掠过,顿时血满衣襟。吕康顾不得包扎,刚一回头,卫兵忽喊:“旅座注意!”
吕康抬头一看,有两个鬼子挺着刺刀己冲近城门。吕康挥手就是“砰砰”两枪,两个鬼子应声倒地。亲自手刃两个敌人,吕康心中一阵快意!
王铭章同吕康分手后又赶到城中心十字路口向东城督战。此时东城的巷战打得如火如荼,敌人一波一波的地涌进来,双方士兵都在前赴后继,烟雾中刀光闪烁,喊杀声盖过枪炮声,张宣武团一连连长张奎智身先士卒率领残部跃入敌阵,以大刀砍杀数名鬼子壮烈牺牲。
临危受命上任的740团团长何煋荣正指挥手下的二十余人在东城依托街道上的沙袋巷战,看见总指挥王铭章等人立即报告说,740团在西城门还有部队。
王铭章点了一下头,随即命令何煋荣速去掌握,维护住西城门通道。稍后又改口道:“税师长身体有病,你立即去护送他出城!”
看见何煋荣离去,回过头来看见在旁的医官邱自新,对他挥了挥手,命令道:“情况紧急,救护伤员要紧,快去!”
邱自新是王铭章的表弟,自青年从军就跟着表兄王铭章,从当卫生员到军医官,感情甚笃。现面临生离死别之际,虽极不愿离去,但这是战场命令,不得不执行,于是离开王铭章,此后未再见面。
邱自新走后,王铭章又看见在旁边督战的周同县长,赶紧几步上前,握住周同的手说:“周县长,援军不至,城破就在旦夕之中。你赶快去带领县府政要出城,不至覆巢卵破,多为县府留些人手。望善自珍重,或许后会有期,我不派兵护送了。”
三个月的相处,军地主官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此刻四目凝视,双手紧握惜别。
何煋荣和参谋处长税宾护送着税代师长赶到西城门,这时己经占领西南城墙角的敌人和南城墙上的敌人不断用机枪向西城门扫射,子弹不断打到城门前!
在西城门指挥作战的副旅长汪朝廉己经胸部中弹,身负重伤。城门洞里挤满了赤手空拳的散兵,另有一些拿着枪的散兵正在吕康的指挥下同敌人交火。吕康得知了何煋荣的任务,立刻向这些散兵大喊:“赶快,快护送师长出城!”
城门洞里的散兵们挤出一条通道,把税梯青等人和几个卫兵挤到城门口。城门口还有一些沙袋横在那里堆成一道高米许的坎,散兵们几乎是把税梯青等人举过这道坎,塞出了那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门缝。
吕康送走了税师长,又提着枪翻身回来继续督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