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凌降曜是赵恒渊山长的弟子,老师也曾与弟子提过您,故而弟子自当敬重师叔。”凌降曜笑意盈盈,礼节周到。
章庭鹭这回终于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神色有些讶然,眼底却浮起几分不明意味。
“赵师兄经常提起我?”
“老师倒不多,我家黎叔倒是曾提得多。”凌降曜回道。
“黎叔?黎衡。你与他是……”章庭鹭挑了挑眉。
“章大人不知吗?他乃是平阳公府的世子,与黎侯爷颇有些渊源。”赵家主主动介绍道。
黎衡跟平阳公府的关系还真有些复杂,旁人兴许不清楚,但章庭鹭与那两位曾经同窗多年,现在又在京都为官,哪里会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故而,他很快就回忆起了凌降曜,“凌降曜……原来是你。从前我见黎衡师兄带你出来过,那时你还是个小少年郎,没想到如今竟也变得一表人才了。”
“时光如梭,弹指即过。”
他忍不住感慨道。
讲起从前,章庭鹭眼眸间都是怀念,但旋即又如被遮掩,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你且坐下。”
“多谢师叔。”
凌降曜从善如流。
章庭鹭扯了扯唇角,提醒道:“这话还是少叫一些为好。你老师可不会想听到你这样的称呼的。”
“师……”
凌降曜还要再说话,章庭鹭就打断他的话头,“我太了解赵恒渊了,你不必替他遮掩。他与老师亲近,又淡泊名利,自是看不上我这样汲汲营营之人。”
赵家主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他倒也不否认赵恒渊的为人,要说他这位族弟,虽学富五车,但脑子却太过古板固执,这点是跟章庭鹭截然不同的。
明明才华横溢,却是不肯去做官,便是当了云麓书院的山长,也不肯大开后门让族内子弟们轻易进入书院,偏生要固收着规矩。
就算是到了如今,依旧还是要两袖清风,也不肯结交权贵,有时候当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得紧。
而章庭鹭这个出身寒门的,比他还后入上官鸿门的人,现在却轻而易举地得了圣宠,主持起重要的科考。
这今后科考所出,多少官宦得拜他为座师啊!
赵恒渊呢?
他就只能死守着自己的清高,守着那座云麓书院,清贫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偏生赵恒渊性子倔,赵家主也不是没想过去给他做做思想工作,可他根本不肯听自己的。
想到此,赵家主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示意旁边的侍女添酒。
“章大人,难得来此,来,我们且共饮此杯。”
凌降曜也是个玲珑心思的,被揭破了,他也不着恼,跟着一道敬酒饮酒。
谢知刚也被拉了过来,但他就显得很安静,他素来不爱这些应酬,就埋头喝酒。
好在这里的酒挺好喝的,他自就没有什么怨言。
章庭鹭随意地应着他们的话,语气淡淡,眼角余光看到谢知刚,一顿,推了推身前的小菜。
“送去给谢三公子吧!”
侍女躬身挪到谢知刚跟前。
谢知刚一愣,抬头觑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随意的拱了拱手。
章庭鹭笑了笑,他素来少有表情,但一笑,就犹如冰雪乍破,甚是惊艳。
“谢三公子是陪同凌世子来的?”
谢知刚挠了挠头,闹不明白他为何与自己搭话,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摇头。
“不是的。”
但他也不想在章庭鹭跟前提起沈隽意。
无他,主要是他大哥不让他多跟朝廷的官员们多说话,特别是圣上眷宠的,这些人能身居高位,心眼子比蜂蜜窝还多,关键还黑。
他爹和祖父平日里没少在朝堂上与人扯皮,背地里也没少被下绊子。
一句话平白就能叫他们给解读出不同的意思来,他又是个嘴笨的,平时也不知道如何注意言辞,倒不如直接闭嘴。
而且这个章大人,他也是跟在大哥身侧时候见过的,是个被重点关照的人物。
所以,哪怕章庭鹭的态度和善,他依旧不冷不淡。
可偏生章庭鹭对着其他人态度平淡,待谢知刚就截然不同,他微微笑道:“谢三公子打算何时回京?届时可要与我同行?早听闻谢三公子武艺高强,若是得谢三公子陪同,回京也可无忧了。”
若是换成凌降曜,少不得立刻应承。
谢知刚却是立刻拒绝:“不要。章大人奉旨出京,定是有亲卫相随,何须我相护。就是真怕匪盗,直接让幽州知府出兵相送即可,我这点功夫还是不班门弄斧了。”
章庭鹭:“谢家世代为将,忠君爱国,武艺高强,若是连你们都算班门弄斧,满朝武将岂非大半都是平庸之辈。”
谢知刚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朝着凌降曜投去求救的目光后,就继续低头喝酒,装起哑巴。
凌降曜接收到讯号,当即端杯道:“我三表兄有事在身,若是届时事忙完毕,我等自是愿意陪同章大人回京的……”
凌降曜对章庭鹭的了解不多,也不清楚为何他对谢知刚另眼相待,但他不介意与对方多结交,哪怕是打着谢家的旗号。
章庭鹭果然眉眼舒展,几人又继续推杯换盏起来。
期间也有些胆大的学子前来敬酒刷脸,章庭鹭虽态度冷淡,却也是礼数周全,一一与他们颔首饮酒。
郁齐光和史霜客也混在其中去敬了酒,见到了这位传说中考官的风采。
他们这些学子是异常兴奋,只以为终于在主考官跟前露了面。
但章庭鹭又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