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正事,姜映梨顿了顿,又提起退租之事。
房子本就给了半年租金,如今屋顶坏了,他们又搬了新家,后续租金退还自是要谈谈的。
高七很爽快:“房主年前随同孩子搬离了柳城,故而后面的租金都会托他侄儿收取。但前头的租金已经送过去,后面这两个月的租金退是退不回的。”
“不过,我这有个主意。”他想了想,说道:“那院内住着的不是沈公子的同窗吗?既是熟悉的人,那就好商量。”
“若是回头想要再租,便可把房租挪到他们名下,让他们把钱补给你们。”
“我再好好与房主侄儿说说,这种情况下,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闻言,姜映梨也倍觉合适:“那就多谢高大哥了。”
“好说好说。”高七见旺财还没出来,便主动提出进屋帮着搭把手,让几人先行等候。
姜青檀本来心情有些沉闷,刚才听了一耳朵的钱,霎时又来了精神,“姐,不如我们与齐光兄商量下。他反正还是要住的,再不济跟史兄提也可。”
姜映梨揉揉他的脑袋,“成,那就交给我们阿檀了。”
姜青檀欢喜了下,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纠结道:“姐,你这是要收养这个孩子吗?”
姜映梨:“回去再说。”
高七进屋时,旺财已然收拾妥当,正抱着一堆东西准备出去,见到他愣了愣,站定:“高先生。”
“不用喊我先生。”高七觑着他怀里那堆破烂东西,叹了口气道,“沈公子和沈夫人喜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罢了,莫要带去脏了地方。”
旺财抱着包袱略显拘谨地低下了头。
见他这副模样,高七探手摁了摁他的脑袋,“这是你爷爷替你谋的生路,打起精神,好好把握。别总是苦着脸,人死不能复生,多笑笑,在主子跟前伺候,爱笑灵巧,总是不会讨人嫌的。”
“是。”
“沈夫人是守信良善的仗义之人,你真心待她,她自不会薄待了你。别想太多,世道艰难,你人生路还长,好好长大。”
高七跟他打了一段时间交道,心里也挺替他高兴有这条出路。
有句话他没说,至少他比来福有福气!
旺财含泪默默点头,最后跪下朝高七磕了几个响头。
“您的恩惠,我都记住了。爷爷也交代过我,我今后定会好生伺候小姐的!高先生,您保重!”
他是记得这些时日里,高七跑上跑下的忙碌,虽说是姜映梨交代,但他也是用了心的。
若不是如此,他爷爷最后这几日也不会如此舒坦。
高七喉间一哽。
这种场面见多了,其实很多时候心也硬了。
可见到这样真诚的感谢,难免就有些——伤感!
最后,千言万语也不过是化成一句——“去吧!”
旺财起身,抹了抹脸,又跟其他几人道了谢,才匆匆上了马车离去。
高七呼了口气,收回视线,把几个红封平等分给几位帮忙的壮汉。
几人忙活了一天,此时捏着厚厚的红包,甚是满意。
“这沈夫人当真是大方!光一个红封都足够我干一月了!走运啊!”
“是啊,一点不像是其他读书人家,抠门得厉害!也是,那沈公子气度非凡,想来不是普通耕读人家……”
“照我说,最走运的还得是旺财。小时差点冻死,被捡回来当了乞丐,现在爷爷没了,又榜上了这等心善富贵人家,可不是有福嘛!”
“这么说,最惨的还是来福,但凡他多挺几日,兴许也能有救……我听说他是为了救他爷爷,出去乞讨,冲撞了贵人,被人打破了内腑,生生疼死的……”
高七摆手打断他们的话:“好了,别提这些有的没的。且去寻个酒馆喝点酒,去去寒气!”
“高大哥说得有理。今日可不得喝点酒壮壮胆,我刚才手都在发抖呢!”
……
回到院落后,姜映梨付了车马费,这本是高七租的,如今用来送他们回来,多耽搁了些时间,她便多给了点算是添头,马夫很是高兴地离去。
离开前烧了热水,眼下正好可以用,几人轮流洗漱了一遍。
姜映梨把耳房让给了旺财,又让姜青檀给其提了木桶去房间,帮着一起洗漱。
实是旺财太脏了,虽然上回简单清洗过,但头发还没洗过,油腻腻的巴在头上,身上更是有陈年旧渍,需得好好搓洗几番。
旺财忐忑不安地拒绝:“不用,我能自己来的。不必劳烦姜公子……”
“前面可以自己来,但背后定是够不到的,阿檀,你仔细给他搓搓,多用些皂胰子。”顿了顿,姜映梨又道:“不必喊什么公子,阿檀比你大,喊他声哥哥即可。”
姜青檀也是跃跃欲试,从前家中姜青桐对他那是非打即骂,前头好不容易来了江灵,虽处得好好的,可就是隔着一层膜,且后来也走了。
现在看到又来了个小弟弟,他心中也很是欢喜,想着好好当个哥哥。
当即不顾旺财的抗拒,提溜起人,“没什么劳烦的,姐夫不爱跟人互相搓背,以后咱两一起搓背洗澡。走!”
说着,他就提着人进了耳房。
姜映梨看他们相处和谐,不禁笑了笑,扭头进了屋。
沈隽意正在泡脚看书,他复健很是辛苦,但也想快点好转,故而也没偷懒,每日里很是艰辛,姜映梨就特地又给他配了药泡脚,疏散经络,缓解疲惫和疼痛。
姜映梨看出他表情有异,明明是看书,但心思似不在书本上。
“沈……阿隽,你还好吗?”姜映梨顿了顿,轻轻开口问道。
今天的沈隽意很是不同寻常。
不只是此时,更是在对待旺财之时。
沈隽意回神,抬眸对上她关切的眸子,心口一暖,刚要说话,蓦地就听到一道高声惊叫。
两人惊愕对视一眼,姜映梨率先站起走出门,就见耳房的门骤然被打开,姜青檀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手里攥着搓背的毛巾,连连退后。
甚至因为太过恍惚,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姜映梨抬手扶了他一把,不解挑眉:“阿檀,大晚上见鬼了吗?”
“比见鬼还可怕……”姜青檀惊吓过度,恍惚指着房间里道,“姐姐,他不是弟弟……她,她是个妹妹啊……”
姜映梨:“——!?”
屋里的沈隽意:“……”
“妹妹?”姜映梨惊愕,忍不住扬起声调。
要知道,旺财无论从名字到长相,还真看不出是个姑娘!
姜青檀呜呜叫道:“姐姐,我不会要娶她吧?她,她那么小,我那么老,我们不般配啊!”
关键,他对旺财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姜映梨一脸一言难尽:“……你想得真够刑的!旺财才几岁,你想坐牢啊?滚回房去休息!”
姜青檀得了姐姐准话,霎时安了心,把搓背布往她手里一塞,就犹如被烫了屁股的猴子,飞快跑回屋子,合上了门。
姜映梨深吸了口气,走进屋子,就见昏黄灯火下,旺财双手抱胸,蹲在地上,一脸惶恐,身体因为寒冷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