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西郊,乔家。
一条弯弯绕绕的清水河围着一座小城静静流淌过,流过小桥,穿过稻田,奔向天边的一抹艳红。晚霞下的小城虽不比兀城那般磅礴大气,却也显得格外静谧美好。田间的水车吱呀呀的轻轻作响,几个孩童在田野上肆意奔跑着,一旁的几个年长些的家丁,其实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捂着嘴悄悄寻着自己的心上人看呀看,这里的岁月一直是那么无忧,有的只有那清风明月,鸟语花香。眼前这小城正是那乔家的府邸,四座钟楼坐落在小城的四个方向,向四野下瞭望,天边的晚霞似火烧一样,红彤彤的凝结成一片。
钟鼓迟迟初长夜,当最后一声暮钟响起时,天边那片火红也慢慢暗淡了下去,一点点被那无尽的深黑吞没,天的那边早已挂上了一轮皎洁的月光。清冷的月光照明小城内每一扇窗前的桌案,夏日的晚风轻轻叩开一窗扉,一双明媚的目光正一脸希冀的捧着小脸抬头注视着天边的那弯月,鹅蛋白无瑕的的脸蛋上洋溢着难掩的喜悦。一位少女正着一身素雅的淡黄色短衣,深色的下摆上还绣着一只可爱的小兽,靠在窗边望着兀城方向碎碎念着。
“明天就是月哥哥回来的日子了,该穿什么衣服好看呢?”
四下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少女的问题,完全是少女自己一人的碎碎念。乔女盼着这一天已经好久好久,听阿爹说这次回来就要督办二人的婚礼,由阿爹亲自主持,然后就把月哥哥老老实实的安在家里头过过太平日子。成了婚后,等来年再抱上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小子,一家人乐呵呵的,马上就是有妻子儿女的人了就不要老在外面跑生跑死的了。
每次一想到阿爸说到要抱孙子的时候,乔女的脸上都会飞快地羞红一片。
此时天边最后一点鲜红的晚霞就要被夜晚完全吞没,旷野上也已经见不到孩童们嬉戏追逐的身影了,想必是入夜了都回去准备睡觉了。突然四下红光乍起,原本漆黑的夜空突然被一片鲜红重新点燃般明亮,灼烧了起来。每一云都被四下腾起的火光烧的火红,向四周的黑暗快速蔓延开来,原本黑乎乎的天边重新被一大片朱红覆盖住。
原本空无一人的旷野冲进了一大片黑呼呼的人影,向着四周拼命的逃窜奔跑,尖叫声和呼喊声打破了宁静。
“小姐!失火了,快跑吧!”楼下不知何时跑来一小斯,对着楼上的少女大声喊了一声,随后便逃命去了。
窗旁的少女见到此景,也惊的站起,刚准备转身下楼去。却看见窗外的旷野上出现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肥胖男子,正摇摇晃晃的向着远方树林跑去,那男子正是乔女的阿爹。原本向四下逃窜的人影见了,有几个竟停住了脚,折返回来一把将那肥猪一样的男子一脚踹倒在地,开始扒拉男子身上的衣服,珠宝。周围原本正在仓皇逃命的几个人见了,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似恶狼一样朝着被人按倒在地上的男子飞扑而上。那肥头大耳的男人不一会就被扒了个精光,赤条条的爬行在旷野上,浑身淤青遍布,浑身通红一片,仍不忘破口大骂着。周围的人们却全然不在乎,此时他们的目光如饿狼一样正盯着男人十根手指上一颗颗鸽子蛋大小闪闪发亮的宝石。
众人显然不打算放过眼前这个浑身赤裸的人,其中一人再也忍不住,抽出腰间的短刀,提着刀就冲了上去,一把按住地上男人的一只手,将男人的大拇指一刀切断,一声惨叫响起,肥猪一样的男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将那提刀男子压在身下,一口咬掉那人的耳朵,随着那人的耳朵处血淋淋的一片,一整只耳朵被男人咬了下来掉在草地上,大拇指上的翡翠绿扳指也从断口处滑落下来,正好滑落在那人掉下的耳朵旁。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事后大家平分。”被咬掉耳朵的男子捂着血淋淋的伤口,愤怒大喊道,手里刀锋一转,直直刺入身后男人的腹部,从人肚子里流出大把的黄水,混着血流了一地。那肥胖男子却仍在拼命的挣扎着,却也架不住人多,十根手指被人齐齐削下,手上的珠宝早不见了踪影,一番混乱后,众人见身下的肥胖男子早没了气息,同样没了气息的还有那提刀男子,手里的刀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心口处还多了一处致命刀伤。
“爹!”旷野上发生的一切都被少女看在眼里,眼见自己的亲爹被人活活捅死,少女顿时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后,乔女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捂住嘴连连后退,向身后楼梯跑去。
自己太蠢了,那些人要是听到了万万不会放过自己的!现在能做的,只有逃命。
旷野上的人群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微小的叫喊,几人猛然齐刷刷回过头来看着小城的方向。小城内此时已经是火光滔天,浓烟四起。但是众人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贪婪。一大群人从四周的林子里,小桥底下,草地里,各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涌了出来,朝着小城的方向涌去。每个人脸上都是疯狂的兴奋,他们大声呐喊着,毫无保留地宣泄着自己的欲望,小城里到处都是赤条条的尸体,陈横在花丛里,高堂下,茅房边。原本庄严肃穆的佛像前,三个小厮模样的壮汉正贪婪得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物,包裹,拳来你往,白玉银瓶滚落一地,火势已经爬满了整个房梁,巨大的横木下几人却浑然不知,还在尽情宣泄着自己的兽欲。终于在佛目的注视下,那横木轰然倒下,整个佛堂化成了一片火海,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周遭死一片的安静,除了能听到几处细微的呲啦啦的木炭燃烧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刚刚倒塌的那片废墟里,一件淡黄色短衣被炭火燃烧了大半,深色的布条挂在烧焦的木条上,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朱红的天重新被黑夜完全吞没,点点繁星在浓烟下若隐若现,静静高挂在夜空中,簇拥着天边那弯明月。
兀城里,街道如旧,依旧是歌舞升平,繁华如梦。只有一快马从西门疾驰而进,直奔南门去,一路吆喝着急报,急报。
福禄楼内,三个汉子正睡的香甜。东三和旺财正抱成一团,打着鼾,东三的一条腿横在旺财的身上,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正好拍在旺财的脸上。一旁的月师父双目微闭,嘴角还挂着隐隐约约的笑意,一只手此时从床上垂落下来,手里还攥着乔女寄来的那封信纸。
信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尧市大学女生宿舍内,
“救命,救命!”
“不要啊!救————”
阿娇正在床上扭动着挣扎着,嘴里不时的大喊着救命。最后一个命字还没喊出来,整个人突然睁开眼,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复。此时阿娇满头大汗,就连后背都已经汗透了。
又是做噩梦,陈阿娇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做噩梦被惊醒了,自从那天梦见宿舍里的那个喊自己快跑的女鬼起,这几天来每天每夜都会做不同的噩梦,反复惊醒。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