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了然的点点头,算随即就意识到不对,“我说,这里面的行情你门清啊!”
四爷眨巴着眼睛看林雨桐:“那什么……今晚上咱们吃什么?我看你买了牛肉回来,炖上了吧。清汤的拉面,加点牛油辣子,想起来都香!”
爷嗳!这话题转的太生硬了,您说呢?
当天晚上,还真就做了拉面,他一个人干掉一大盆,各种夸赞的话说的林雨桐都没脾气了。
作为第二天晚上要去少儿不宜的地方赴宴的人,因为理亏,在家里表现的特别良好。你切黄瓜他剥蒜,别提多有眼力见了。
出门的时候,林雨桐给他整理领带,“你说我这心得多大了,才给男人收拾好了,往那地方送啊!”
四爷试探着道:“要不……你跟我去?”
有带着老婆逛窑子的吗?
林雨桐看着四爷眼里那丝笃定,心里不由的一动,轻笑一声:“好!你等等!”当我真不敢啊。
四爷愣在当场,问去了卧室的林雨桐:“你真去啊?”
林雨桐笑了一声,却没言语。出来的时候,四爷也笑了,就见林雨桐一身褐色的短葛,里面穿着土布的对襟褂子,脚上是布袜子圆口布鞋,还用绑腿将裤腿光下,还真看不大出来。露出来的皮肤都涂成小麦色,眼睛鼻子做一些修饰,是看不出是个女人。
“行吧。”四爷有些无奈,“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你隔房的堂弟。”反正杨子在学校里进进出出,都知道桐桐的娘家离的不远。他逗她,“还以为今晚能当一回脱缰的野马,没想到这缰绳是越勒越紧了。”
说笑着,就出了门。在学校里,碰见人来打招呼,却没一个认出林雨桐的。还有人问:“金先生,这是带着小舅子去哪啊?”
直接给当成了杨子了。
在学校门口,叫了两辆黄包车,直接往八大胡同而去。晚上最热闹的就数这里了。到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整条街上,都是大红的灯笼,有些灯笼上还写着头牌的名讳,更有些是画着堂子里姐儿们的画像,端是热闹非常。车停在一座三层楼的门口,门口正站着好几个衣衫鲜亮的姑娘,朝来往的行人打招呼。而林雨桐就看见倚在门口,脸上带着轻佻的笑意,手里拿着瓜子有一下没一个的嗑着的萧红。当然了,自己认得她,她认不得自己。
上次来走的是后门,这才倒是光明正大的从前门进来了。她不由的抬起头看了看招牌,原来这就是帖子上写的仙乐楼。
她收回视线,朝四爷看去,就见有两个姑娘要来挽四爷的胳膊,到了跟前却又缩回去了。应该是四爷制止了。这些姑娘最是会察言观色。
林雨桐快走两步跟上去,就见四爷将帖子亮了亮,拿上有人高喊着:“甲子号寒梅间金先生到。”
四爷顺手就将钱给递了过去,又听那人喊:“金先生——双台!”之后,才有个小厮跑出去,林雨桐看见他朝两个黄包车夫跑出,应该是给他们车饭票钱。
跟着,就有一个老鸨子模样的矮胖女人笑着迎过来:“金先生,您可算来了。陈先生可是等了您半天了。”她也不在乎四爷应不应答,兀自笑的十分热情。
上了二楼,推开画着梅花的包间门,里面的场景一下子就进入了林雨桐的视线。里面有些乌烟瘴气,两桌的麻将已经铺排开了,一桌已经呼啦啦的玩上了,另一桌坐着两人男人两个女人,其中有一个就是陈挺,另一个林雨桐也认识,正是同一个办公室的马祥。也都在整理麻将牌,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始了。但看那两个女人,应该是临时支应场子的。这么看来,除了四爷还有一个客人没到。
看见四爷进来,这位陈挺表现的几位热情:“老弟啊,你可算是来了。快点快点,正等着呢。”
四爷进去拱手:“不好意思,来晚了。”
林雨桐紧跟着四爷进去,陈挺就多看了几眼。下人有下人该呆的地方,这人也未免太不知道规矩了。
四爷就解释了:“不好意思,这是家里的亲戚,跟出来见见世面。”
马祥看了林雨桐几眼:“我说金兄,你这夫纲不振啊。这小兄弟我瞧着有些面善,跟林先生有五分相像,该不是小舅子吧?”
四爷一笑:“见笑了!见笑了!家有胭脂虎,这个苦楚几位老兄也都是知道的。”
包厢里顿时就笑了起来。
麻将桌上的两个女人已经站起来,将地方让开了,陈挺看了其中一个女人一眼,就指着四爷和林雨桐道:“快坐快坐!”
也叫林雨桐跟着支腿子。
林雨桐看见了陈挺跟那个女人的眉眼关系了,她心里一笑,只站在四爷身后,却不上牌桌。
四爷坐过去就摆手:“他小孩子家家的,见见世面就罢了,这东西他可不会玩。随便叫个人支应吧。”
陈挺好似随意的一指,“那……就你吧。你来支应着。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这女人有一管好嗓子,轻言浅笑:“那就谢您了。”
陈挺随意的哈哈一下,又指着另一个女人:“别愣着了,还不给小舅子搬椅子。”
包间里有一阵哄笑。
林雨桐看着坐在那里犹如春兰秋菊的女子,心里一笑,今晚应该不会有第八个客人了。重点在这个女人身上。
牌被重新推倒,呼啦啦的开始洗牌,林雨桐也不管陈挺跟四爷说什么咸淡话,只注意着这个女人。就见她在洗牌的时候,手已经第二次往四爷手上抓了。第一次四爷没注意,可这次她刚凑过去,四爷的手就划走了。几次三番,都没够着。可另一边,马祥却不是个老实的,手一下一下的往这女人的手上划拉,傻子都能看明白怎么回事。林雨桐从这女人的眼里看出了几分恼意。
这牌才打了一圈,四爷已经将今晚上掏出去的六块钱给赢回来了。
“老弟手气不错。”陈挺摸着鼻子下的小胡子,“画眉小|姐输赢如何?”
画眉笑了笑,朝四爷看了一眼,烟波流转,“这位金先生的手气实在是太好了,我可都输了。”
“听见了吗?”陈挺哈哈笑着,“老弟啊,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说着,又扭头看画眉:“一会可要多敬我这老弟几杯酒,也算是报仇了。”
那画眉又朝四爷撇了一眼,“一定一定!”
说着话,就有人说是酒席好了,问要摆宴吗?
“摆!都饿了吧。咱们吃饱了喝好了,接着再玩。”陈挺豪爽的一挥手,就有人收拾桌子,宴席上来了。
林雨桐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就就利索的伙计先端出四只银碟装的水果,中间另有一只很大的糖果盘。这伙计一边放,一边高声唱名:“四碟水果——暹罗文旦、花旗橘子、芭蕉、水晶梨。”
暹罗文旦这名字陌生,但林雨桐瞧着,那就是泰国柚。柚子的皮都全部剥光,只剩下果肉在盘子里看起来晶莹光洁;那花旗橘子,就是橙子。离四爷最近的的水果是芭蕉,他也没想吃的样子,手里端着茶杯。倒是对面的马祥伸受要拿花旗橘子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没有存在感的姑娘,用她纤纤玉手拿了过去,然后剥皮,利索的送到马祥的嘴边,就见马祥一口一口的吃了,一盘子就四个,他一气吃完了。也不知道是水果好吃呢,还是美人伺候的好。就见吃完之后,那姑娘拿出帕子,给这位陶醉的客人压了压嘴角。这个服务态度,真是不服不行。
等果盘过去了,才是上菜,这菜一上来,林雨桐更咋舌,这菜肴并不是由妓|院中的厨子做的,而应该是他们□□的,那可都是有名菜馆点的特制菜。四只冷盆是由八仙楼湘菜馆做的,四个热炒是川菜馆“客来春”做的,烤鸭和蜜饯是由德和顺酒楼做的,白汁排翅和蜜炙火腿,是“鸿宾楼”做的。这些菜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就是去店里吃,那每天也都是限量供应的。而如今却都是送了过来,而且每一道菜都是精品。
这筵席一开,陈挺就吆喝上了:“叫本家来,把你们的姑娘都打发上来吧。”这本家,应该是称呼老|鸨子的。于是很快,每一个客人都叫两三个小|姐陪坐,林雨桐不光是捞了个座位,身后也还一样跟了俩大姑娘。看着四爷身边要给四爷夹菜斟酒,尤其是那个画眉的,‘矜持’的挨着四爷坐着。林雨桐的眼刀子就朝四爷甩过去。四爷笑了笑,这才道:“枯坐着吃酒也没趣,谁会唱两嗓子?”这话一出,响应着云集,只要客人肯点,那就是都是要给钱的。四爷却一指画眉:“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听小姐唱一曲?”
画眉的眼睛瞬间就跟落入了繁星一般,灿烂极了:“荣幸之至!”
于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唱戏的唱戏,唱小调的唱小调,大家吃得醉醺醺。另一桌的客人好似都是生意人,到了这个一个个都成了豪客。平时彼此的关系如何,谁也不知道。但好似在这种场合,那真是相互亲热得犹如亲弟兄一般。这些人也没在女人身上多流连,只是叫在一边倒酒夹菜唱曲子,而他们则时而在一起嘀咕,说的很热闹。听了一会子,林雨桐才有了明悟,原来现在这个时代,来堂子里大多数情况都是生意人交际场合,有许多大生意都在这里中三言两语讲成的,所以逛窑|子、吃花酒,算不得是嫖,好多人的一切生意,都到这里来谈。甚至,这堂子还有了另一个雅称,叫做‘生意浪’。客人如此讲,妓|女也是如此讲,口头绝不提“妓|院”两字的。
陈挺挥手,打发掉架在他和四爷之间的女人,然后侧着身子凑到四爷身边。四爷也低着头迎了过去,两人开始咬耳朵说话。
“老弟啊!”陈挺的嘴里喷着酒气,“我这次邀请你可是有点冒昧。但是是真有事跟兄弟你谈。”
四爷笑了笑:“您是上面派来的,有什么话不能办公室谈。叫您这么破费,多不好意思。”
陈挺叹了一声:“老弟啊!这不是开不了口嘛。”
“您说。”四爷一脸的笑意,脸上的神色半点都不动。
“兄弟你的本事,我这是才知道。真的!”陈挺一叹,“我是想推举兄弟你……”
“推举?”四爷挑眉:“向谁推举?”
“还能有谁?”陈挺呵呵一笑,“你放心,以兄弟的才能,上面一定会重视的。如今咱们的武器可都是要靠进口。则绝对不行!你的课,我也在外面听了。深有感触啊!放你在学校教书,那可真是浪费人才。”
四爷心里了然,这欧阳一一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给陈挺出主意,将自己推荐给当局。同时作为选才有功的陈挺,可能还会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的每一项研究,大概都得过陈挺的手。过了陈挺的手,也就落到了他们的口袋里。
他呵呵笑了笑,试探道:“那么您将来……”
“咱们兄弟一起共事,也做出一番事业来。”陈挺哈哈一笑,十分神秘的道:“只要兄弟你点头,一切都不是问题。我不拿你当外人,要是上面没有说得上话的,我也不敢耽搁兄弟你的前程。实不相瞒,宋家跟咱沾着亲呢。”
原来如此。
四爷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赶紧举杯:“要是不应,在下岂不是不识抬举。”心里却觉得,这个陈挺要是不除,恐怕会有大麻烦。既然不想叫他活,那么,如今答应他又何妨。
这个回答陈挺很满意,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脸上叫着:“本家!本家!”那本家就是之前见过的矮胖的女人,上来句笑眯眯的对陈挺行礼。陈挺十分有气势的道:“今天你们伺候的不错,得好好赏赏,这席面,用了心思了。我也不小气……席赏二百元吧。”这个数目可真是打手臂了!那女人一听这个数目,矮胖的身形雀跃着好似要跳起来,就听她拉长了嗓子,高声喊道:“陈先生席赏二百元!”
一时之间,声音由内室传至外面,外边也接着喊“谢谢陈先生!”这一拨浪潮还没退,就听见楼底下也一齐喊起来,一路喊到大门口。
林雨桐这才知道:这种喊法,也是妓|院中的规矩。
可真是会给人做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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