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脸问三喜:“贵武没传消息回来?”
三喜摇头:“没有。这都第三天了。”
是啊!三天了。四爷也该回来了。
此时,四爷靖安侯在一处不大的寺院后山,两人带着斗笠,一人一根钓竿,都盯着水上的浮漂。山里清凉,即便大中午的,坐在树荫下,也感觉不到任何浮躁之气。
靖安侯朝四爷看了一眼,突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四爷点点头,有些失笑:“您问。这里也没外人。”
“我就是想问问……你就从来没想着自己取而代之?”靖安侯说着,就盯着四爷的脸,似乎要将他看头一般。
四爷挑眉,这话问的直接。可是再亲近,这有些话也不能宣之于口。他从没想着回答,只转头问道:“取而代之?您怎么会这么想?”
“朝中的不少人,可都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靖安侯看向四爷,“这次我约你出来,可不光是我的意思。”说完,才猛的反应过来,自己问他话呢。怎么什么也没从他的嘴里掏出来,反倒叫他不动声色的占据了主动,将自己的目的给套出去了。
四爷像是没看见靖安侯的面色变化,只点点头:“猜出来了!”
猜出来了?
靖安侯看向四爷,想弄明白他的想法。可是等着半天,也没听到下文。见对方还是哪那么老神在在的,他就就更加纳闷,“你就没什么要说。或者说没有什么要交代的?”这个反应不正常。换做别人得先激动半天,再谦虚半天,然后再谋划上天,这才是正常的。可这位的反应呢?说是平淡都有点过。
“交代什么?”四爷猛地将鱼竿提起,一匝长的鲫鱼摇着尾巴在鱼竿上晃荡。他笑着将鱼取下来,又放进水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你计划的再周密,也得看天意。”
说着,就提起鱼竿,悠悠然起身,往寺里去了。
靖安侯愕然的看着四爷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这么模棱两可的,究竟是几个意思?
四爷不去管靖安侯怎么想,只进了禅房。一个光头的沙弥走了进来,递了一个纸条过去,“主子,刚传来了。”
“嗯!”四爷接过来,将纸条上的内容看了看,眼睛就眯了眯。“小蝮,将灯点起来。” 小蝮应了一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将油灯点起来,然后看着纸条烧起来,就将油灯吹灭。也不要四爷再说什么,转身就将这纸条的灰烬也处理干净了。
“收拾东西,回府吧。”
四爷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雨桐边给四爷洗头,边看四爷的脸,“都晒伤了。”
“日头是毒。”四爷抹了一把脸,才低声道:“金成全将金成安父子给举报了。”
“告密?”林雨桐的手一顿,“他这还真是……忠心耿耿。会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你跟甘氏,我跟金成安,这样的关系,可不是说断就断的。除非一方死亡,否则在外人眼里,就是一码事。一旦出事,还真想不被牵扯?”四爷摇摇头,“株连九族的时候,可不会去问家族内部关系和谐不和谐。”
林雨桐皱眉:“那怎么办?要给金成安示警?”
“上次已经提醒过了。”四爷哼笑一声,“只怕这内里的因由比咱们想的要复杂多了。”
复杂?
“你怀疑金成全是双面间谍,两头卖好?”林雨桐一下子就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再一想金成全之前躲在暗处的一系列算计,这还真是符合他的性格。
“两头卖好,三种打算。”四爷起身,将身上胡乱的擦了擦,没继续往下说,只问道,“晚上吃什么?最近在寺里,吃的都是素的。”
晚上,用酱肉丝拌饭,四爷一口气吃了三碗。这才说起了靖安侯找他的事。
“你想吊着他们?”林雨桐听四爷的意思,他压根就没表态。就不由的问道。
四爷没回答,隔了许久,他才道:“我怕这里面的人心思不纯。”这样的事情,真要做,法绝对不能传六耳。靖安侯这么大大咧咧的将自己约出去,还说代表的是众人的意思。这个众人……其实是最不可信的。
第二天,林雨桐一大早就进宫。今儿不是大朝,所以,她一早就见到了甘氏。
“养了两月了。怎么越发清减了。”甘氏看着林雨桐,眉头又皱了起来。
林雨桐摸了摸脸:“苦夏!这有什么办法呢?”
甘氏叫林雨桐坐了,“回头有什么想吃的,不管是什么,叫人告诉何嬷嬷,总能给你找来。”
林雨桐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甘氏叹了一声:“你这还跟我怄气呢?你知道你坏了多大的事?”质问了一句,接着不等林雨桐回答,就将一个折子拿给她,“你看看,这是今儿才收上来的折子。”
林雨桐狐疑的将折子打开,心里有几分骇然,“这……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折子上竟然是一封联名举荐自己为皇太女的折子。“我没有暗示过任何人……”
“我知道!”甘氏轻笑一声,“不过如此也好。之前不敢立你是皇太女是怕朝臣反对,现在他们不反对了,咱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个皇太女可以册封。册封了皇太女,你就能民正言顺的住在宫里。咱们母女也能天天见面了。”
这还是想将自己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林雨桐的眉头一挑,嘴角动了动,“听您的安排就是。”
甘氏对于林雨桐的反应有些惊讶,“朕还以为你要推辞。”
“当太子的未必能当皇帝,当皇帝的却不一定是太子。”林雨桐直言道,“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推辞的。”
“你……总是说实话,这不好。”甘氏笑了笑,“不过,东宫以前金云顺住过,那里不算多吉利。等整修过之后,再说吧。”
这就是往后拖了。
林雨桐一时也闹不明白甘氏的意思,无所谓的点点头,“怎么都行。”
甘氏嘴角的笑意就越发的柔和了。看来她这是真的无所谓当不当这个皇太女。“东宫的地方小,整修一遍,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再怎么着,也都得是明年了。到时候也该生个孩子了。这宫里有了孩子的哭声笑声,才算是有点人气了。”
林雨桐跟着应和了两句,就又被打发出来了。也没交代什么事,也没再说叫自己去议事阁的话。反倒一个劲的说孩子。等从宫里出来,她才回过味来。这是对自己的安抚吧。即便没有差事,那也有个皇太女的身份在那吊着呢。
回到家里,四爷却道:“这不光是安抚,只怕你之前坏了她的事。如今是想将你支开了。你在朝上,有点碍手碍脚了。”
林雨桐抿起嘴,“我始终觉得,她操之太急。如今只能缓和矛盾,不能激化矛盾。我三番两次的虽然坏了她的事,但是也间接的提醒了她。她走的太顺了,有点自负了。”
这天之后,不管是林雨桐还是四爷,都不再出门。何嬷嬷来了几次,林雨桐都说是要调理身体,备孕!
备孕这是个新鲜的说法。何嬷嬷被雷的不轻。不过回宫交差以后,甘氏叫人送了许多药材来,这是认可了林雨桐的做法。叫她在府里呆着。
当谁爱出去呢?这大热的天,哪里能有自家府里呆着舒服?
不过每天晚上,四爷还是会将收到的消息整理一遍。
“咱们猜的不错……”四爷将纸条拿给林雨桐看,“果然是要出事!”
林雨桐将纸条接过来,原来甘氏打发了巡查御史,前往驻军的地方。不用说都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去的,专门上门抓人家的小辫子去的。
她还是不同意换防。或者说,换防可以,但是得先将人换了。也许自己不在她的位子上,体会不到她的危机感。兵权在别人手里,她片刻也不得安宁吧。
随着天边的一道炸雷,好似预示着要暴风骤雨要来一般。
半月之后,四路巡查御史,又三路半路被杀!消息传回京城,朝堂哗然!
何嬷嬷来探望的时候,希望林雨桐进宫去劝劝甘氏,“主子气坏了。这不是公然挑衅是什么?从昨儿到今天都没吃饭。”
林雨桐无奈的道:“你叫我怎么劝?兵权在人家手里,连先帝都没敢轻易碰触。陛下她凭什么就敢去碰了?上次人家只身来京城,她想将人留在京里不放回去。可她怎么不想想,人家带着五百精锐乔装在京城之外,只要一个飞鸽传书,那边就能马上反了。如今朝廷除了抄家抄来的银子,还有家底吗?平叛没有银子,靠什么?谁去卖命?可只要换防,那就不一样了。将他们调离了老巢,兵将分家,他们暂时就掀不起大浪来。他们在原驻地是地头蛇,无人敢惹。可人走茶凉,他们一走,当地的地方官是吃素的?稍加暗示,这些人的罪证想要多少都行。到时候再办他们,也为时不晚。只不过是多费两年的功夫而已。她急什么?现在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跟朝廷杠上了。您叫我去说什么?我是能变出银子还是能点豆成兵,将这些作乱的都给收了?”
何嬷嬷唬了一跳,没想到林雨桐的反应这么激烈。正不知道怎么答话,就听林雨桐又说话了,“您告诉陛下,如今,朝廷没有叫板的资格。此次御史被杀,得好好查查!只怕这不是几方的将军所为,而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挑拨陛下和将军们的关系。您回去就这么说,陛下会明白的。”
话说的这么明白,何嬷嬷自己都明白了。不管御史被杀跟驻军有没有关系,结果都必须是没关系。不管谁背这个黑锅,反正几位将军都必须是阳春白雪,忠心耿耿。这是非要把这些人往好人堆里推。
何嬷嬷点点头:“我……这就回去……”
甘氏揉着额角,听着何嬷嬷转述林雨桐的话。她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然后挥挥手,“你下去吧,顺便叫人传金成全进宫。”
何嬷嬷不知道主子到底听进去没有,只得先退下,叫人传口谕给金成全。
四爷晚上的时候就接到消息:“金成全带着人,秘密出京了。”
“干什么去了?”林雨桐问了一声,“还是为了御史被杀的事?”
“我已经打发人跟着去了。”四爷说着,就有些沉吟,“这三路御史被杀,应该不全是这些驻军的将军所为。我从靖安侯那里得到消息,西北军统领吴恒,以前是他的部下。此人的性情,按照他的说法,绝对干不出刺杀御史的事。我怕这还真是有人浑水摸鱼了。”
可这是不是的,这笔账,甘氏只怕都记在这几位将军身上了。
四爷将纸条烧了:“我已经叫人去查了。我也想看看,这究竟是谁在这里浑水摸鱼。”
可等天气慢慢的变凉了,四爷这边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就有八百里急报进了京城,紧跟着传来消息,西北军统领吴恒一家二十七口,被人暗杀了!
“你说什么?”林雨桐手里的杯子一下子给掉到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四爷,“被暗杀了!”
“应该说是被灭门了。”四爷这么说了一句。
“谁?谁干的?”林雨桐心里有些慌乱,“应该不是她……”
四爷摇摇头:“不管是不是她,大家都会以为是她。”
那这可真是要出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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