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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宴会正中时, 夜色渐深, 皇上已有些昏昏欲睡, 眼神迷蒙, 只强撑着不倒下。
就在这时,殿上靡靡之乐戛然而止,殿内人皆愣在原地, 皇上却无甚反应,反而觉得耳边宁静舒坦许多。
紧接着,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冷而慈悲的佛音,其音旷远,衬得诵者高高在上, 如西天佛祖亲临。
皇上骤然惊醒,茫然间四顾探寻, 三四个来回才将视线固定在正前方。初时眼带疑惑,末了转为惊异,这佛音并非来自宫内任何一位高僧, 感染力却胜过宫中高僧许多。
皇上心里冒头一个想法, 忙朗声问:“殿外是哪位高僧?”
殿外人不答, 只是继续诵读经文, 而殿内左列第三位的五皇子却起身拱手道:“回禀父皇, 殿外人乃城郊常安寺高僧虚明师父。”
一语道出, 满座皆惊。常安寺虚明近日在金陵城可是个热门人物, 不论寻常小吏,还是公孙贵族,凡一日能偷闲的,嘴里念的大多都是他。当传出虚明拒绝皇帝邀请,不愿进宫而要呆在常安寺这少有的破庙里时,这闲聊话题更加发酵,人人都在猜测,这位高僧求的到底是什么。
今日年夜,五皇子宁岸竟然将皇上请了数次都请不到的高僧虚明请来了,实在令人惊异。
相比殿内众人的惊,龙椅上的皇上则是大喜过望,当即手一挥道:“老五!快将虚明师父请进殿来。”
话音未落,突然又绷紧了脸,摆手道:“不!朕亲自去请虚明师父!”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作何想,立马从龙椅上起身,整肃衣冠,扶着身边内侍伸过来的手臂,一路急行出殿。
未及一小会儿,因为事发突然而一片静谧的殿内,就传进来皇上已刻意压制几分的兴奋虔诚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声音只大不小,比黄口小儿还要闹人,实在是有损圣容。
殿内与皇上并坐的高贵妃瞟一眼身旁的空位,摇摇头闭上眼不忍再看。
阶下众人除去颇有些目瞪口呆外,大多是看热闹,唯有左边第一列前几个位置是真陪着热闹。
左起第二个位置,四皇子的杯盏倾倒,酒水洒了一地,面色更是狰狞,握紧的双拳上青筋暴起。吏部一事他未曾得利,如今老五又想出进僧一招,着实可恶。
向右一扫,宁岸正朝着他点头微笑,一脸得意,再往右老九宁逸浑不在意,照旧吃喝,摆足了观鹬蚌相争的渔翁姿态。
四皇子宁朗的左边,宁致瞥一眼右边几位兄弟的暗潮涌动,举杯掩盖住嘴边轻笑,一切果真照赵白所言进行着。
接下来只用耐心等着好戏开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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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皇上与虚明秉烛夜谈至天明,第二日便专门收拾出了一个空着的宫,赐名“般若宫”,专供虚明一人居住,一应仆从用品皆同皇上居所一致。
自此之后,皇上不再召见其他僧人,更不踏足后宫,天天只和虚明谈论佛法,如果无人从旁提醒,连时辰流逝都不能察觉。要是不事先知会,就连赵宰相和吴侯去见他,也被拒之门外。
赵宰相吃过一次闭门羹后便学乖了,有事全都在早朝启奏完毕,绝不留在朝后去叨扰。
然而吴侯却不知为何,每每刻意扫皇帝的兴,早朝一声不吭,一下朝就递牌子求见说有急事要面禀。然而真面圣了,多半是边境哪儿哪儿又弄出些小打小闹之事,或是哪个村县来了一伙流寇,皆是可由他自决之事。
若是皇帝不见,他便跪在宫门登闻鼓前一动不动,皇帝不见,他便不走,大有国家危难时直臣死谏的派头。
可,此举却未见成效,每每皇城落钥前,就见吴侯沉着脸从那边走出来,浑身上下暴躁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