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只是形同开场白一样的存在,还能是怎么样来的,估计和他一样,死来的。
然而,出乎赵白意料的是,宁致沉默了。
未曾预料到的沉默如杀人的毒气,顷刻间将两人包围,赵白只当宁致是和他一样无辜牵连进来的,万万没想到这个问题会正好中点。
“自己寻了空隙进来的。”沉默良久,久到赵白以为就此揭过时,宁致突然开口说道,言语间有几分迟疑,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自己进来的,这个答案洗刷了赵白对这个空间和早前遇见的系统的认识。原本他将这个空间钉在了将死者限定的位置,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既然宁致是自己进来的,那么他对这个空间的了解应该远多于自己,赵白开口欲要再问,却被宁致先一步堵住了嘴。
唇上柔软冰凉的触感令赵白无暇再认真思考,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多,他和宁致一直没有过超越必要性拥抱的接触,一个吻的杀伤力被凭空放大了好几倍,让人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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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致既然不想说,自然有他的理由,赵白虽不甘心,但也不好再问,至少现今不好再问。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亲密和疏远,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着,即使任务已经完成,但谁也没说要离开。
寒来暑往,皇子的争端落幕后,大周朝的朝堂宁静了三年有余。在一个冬日,赵白终于支持不住这个过于孱弱的身子,辞别了这个世界。赵父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余,选择将宰相的匾额从赵府的门楣上摘下,亲手还给皇上。
半月后,宁致封太子,仪典盛况,前所未有。在京所有朝臣及皇公贵族齐齐前来,跪在那十里红绸的两边,迎候储君。
宁致一步步将有些轻浮的红绸踩实,登上册封台的最顶端,身后是大周朝的万里江山。宁致走到皇上脚边,掀起身上明黄的太子朝服衣摆,脊背挺直跪下。
这位全然称不上慈爱的皇家父亲为宁致散开青丝,束上太子冠冕,赐宝册印玺,然后温柔地将宁致扶起。
“赵家那位嫡公子病逝了,父皇也就放心将江山交给你了。你们日夜相随,非君臣之道,亦非君民之道,父皇担心终有一日,你可能会被他哄骗走一切。”皇上抓着宁致的臂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浑浊的双眼眯成一条缝,藏着为君二十来年的阴谲智慧。
身为万人之上的唯一一个,皇上对于自己那些儿子的一举一动都心知肚明,谁手里握着什么,是真握着还是假握着,也一清二楚。他不加阻拦是因为,若是连这点斗争都扛不住,未来又如何扛得住外敌内寇。
作为他最满意的儿子,宁致的胜出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宁致与赵白的亲密却在他意料之外。赵家三代宰相,七十年不动之匾额,风光已到了极限,再出第四代就越过了,功高盖主从来是最不讲理的罪行。
好在,赵家这一代的独苗体弱得很,他也不必再背上一桩命债。
宁致茫茫然望着眼前已透出老态的父亲,没有答话。
皇上拍了拍宁致宽厚结实的臂膀,挤出一个浅淡到虚无缥缈的笑,用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转头看看吧,让你未来的江山臣民信任于你,大周朝才能万代延绵。”
乖顺地转过身,高台之上,一切尽收眼底。红绸铺陈至天际,乌泱泱的大周重臣勋贵,此刻皆恭敬地跪在红绸两侧,向储君表示着忠诚和顺服。人群的尽头,是大周朝十五面令旗,象征着大周开国至今十五代帝王。令旗之后,大周的山川河流正各司其职,勾画出一副完美的盛世锦绣之卷。
宁致心中升起万丈豪情,眼底倒映着未来三十年的风调雨顺。
旋即,宁致低下眼默默皱眉,父皇刚才那话究竟是何意思?他与赵白虽是好友,但最多不过一月一见,哪来日夜相随?更不至于令他因其误国,被哄骗走一切未免夸大了些。
或许他对赵白,确有几分绮念,但也就是几分绮念罢了。
默默摇摇头,宁致将这些想法甩开,不论如何,如今他位及储君,该思虑的是如何让大周的盛世继续下去。
不知为何,半月前一觉醒来,这七八年的记忆他都模糊得很,记不太分明,以至前日朝堂对答错乱,若再不克勤克俭,钻研国事,他便有愧于这储君身份,有愧于臣民信任。
想到此处,宁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笑意,再次举目望向面前景致,要将这盛况刻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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