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去看,只见廊下角落坐着一粉衫姑娘,容貌算不得倾城,甚至还有些微胖,但胜在眉眼清丽娇俏可爱。
她腿上抱着一窝黄白相间的狸奴,似还不足月余,各个身上湿漉漉的,少女正慌忙用手中绢帕给它们沾干水渍,口中还念叨:“不怕不怕,雨一会儿就停了,一会儿你们的娘亲就回来了。”
钱朗看着,不由得出了神。
那女子余光发现有人盯着自己,顿时面色一红,但外面雨那么大,她逃不开也避不了,只能故作不悦地盯回去,弄得钱朗红了耳根。
“咳……那个,姑娘可要帮忙?”他结结巴巴问,手都不知往哪儿放。
女子见他局促,不似怀有恶心的流氓放软态度,“若是公子不介意,就拿几只猫儿过去帮它们取暖吧,方才突然下起大雨,这窝小猫都湿透了,我一个人照顾不了这么多。”
钱朗点头,尽管身上都湿了,他还是拿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双手伸向女子,女子分了他四只背毛乍立的小“刺猬”。
把嗷嗷待哺的几个小家伙捧起,见它们瑟瑟发抖的样子,钱朗心里难受,幸好胸口还没淋湿,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四只小猫塞进怀里,用体温给它们取暖。
一旁的姑娘看愣了神,没想到钱朗会这样做,她仔细打量那个略显狼狈的男人,长相并不周正,鼻歪口斜甚至还有些大小眼,跟英俊完全沾不上边。
可他的善良,却让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丑陋的容颜变得顺眼。
感受到旁人的目光,钱朗侧头看去,对女子露出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你……我……还没请教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叫钱朗,你呢?”
女孩低头,声细如蚊,“……我叫小芽,枝芽的芽。”
她没说姓,也就意味着她是奴籍,不配拥有姓氏。
钱朗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轻笑一声,“芽字好,有生命力,蓬发,旺盛,好名字。”
小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嘴角不觉间牵起笑意,“多谢。”
两人短暂的交流后谁也没再说话,钱朗并不善交际,能开口问到对方的名字已经不易,尽管他胸中有无数想开口的冲动,但悄然瞥见小芽只是静静望着房檐上滑落的雨滴,他又不忍打扰,只敢用余光去偷看她的神情。
深秋的风配上瓢泼的雨,吹得二人连发丝都在颤抖,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席卷,小芽忽然没忍住笑起来,“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和男子独处,竟是这般狼狈。”
钱朗凝望着她,弯月般的笑眸藏着星星,银铃的笑声仿似天籁,她就像一束光,突然就照进自己心里那片早已干涸龟裂的田野,夹缝中生出了翠绿的枝芽。
怀里的小猫在乱动,他心里的小鹿也在乱撞。
“小芽姑娘并不狼狈……”反之,你很美。
他说不出口,像那几个字烫嘴。
小芽见他回应得淡淡的,微微颔首收了话头。
直至雨停,她都没跟他再多说一句。
穹顶的乌云散去,赤日又散出金光,小芽望了望廊外,并不见大猫身影,她有些遗憾地摸着其中一只小猫说:“看来,你们的娘不会回来了……”
许是感受到小芽的失落,钱朗心里一抽,他把怀中狸奴归还,略显着急地道:“还请小芽姑娘稍等……我去去就来,你……你千万别走……拜托了。”
说罢跑进残留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