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来到了清雅阁,唐延年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来一般,早早让人备好了茶,唐延年亲自给大夫人倒了一杯,带着吟吟笑意看向了大夫人。
她叹了一口气,率先说道:“我知道夫人为何而来,只是,我的话也未必管用。”
“我也是没法子了。”大夫人的神色很是惆怅,眉宇间尽是哀愁。
操心儿女的事情到底会使人憔悴,唐延年想起自己初见大夫人时,大夫人是何等的雍容华贵,可如今,却是满面愁容,人的精神气也弱了不少。
想来,宅斗不足以损耗她的精气神,但儿女之事,却能久久萦绕在她心头,让她难以放心。
大夫人这个样子,倒是让唐延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生产那日,母亲拼死生下了平安和益寿,面色枯槁,汗水将她的发丝都黏在了脸上,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她望着母亲,母亲的唇瓣一张一合的,眼里是深深的眷念和担忧。
唐延年那时还小,当下就哭了。
母亲抬起手,轻柔替她拂去了眼泪。
她气若游丝道:“别哭。”
她忍住了哽咽,生怕母亲会从自己眼前消散。
母亲带着不舍和担忧叮嘱她:“往后的路,就得你自己一个人走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调都在发颤。
她强忍着不适,试图朝着唐延年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潸然落下。
最终,大夫人的眼睛巴巴的望着她,虽带着些许涣散的感觉,可那里面的担忧和牵挂如同蓄满池子的温泉,那双眼柔软到让她忽然又很想哭,成为她日后在许多艰难时刻撑下来的支撑。她想抬手去摸摸唐延年的头,她卯足了劲儿,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了唐延年,就在她的手要接触到唐延年时,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骤然落下,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从她的眸角滑落。
眼下,大夫人的眼神就像极唐延年的母亲过世之前的目光,父母之爱子,必为之深谋远虑。
只是,子女到底不能凡事尽如父母所愿。
“现下,连你都没有办法了么?”大夫人又哀婉地问了一句。
“夫人,五妹妹在姊妹之间,看似是最骄纵的,但其实,她是最有主见的,也是最率真的。我十分珍视她的率真。”唐延年静默了片刻,缓缓道。
大夫人没有贸然开口,她端着茶,一口未饮,眼神已经不安地看着唐延年,等着她的下文。
唐延年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大夫人:“五妹妹此举,并非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她只是觉得,司玉是她选择喜欢的人,她珍视自己的心意,也不愿心中带着司玉去和旁人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她也不希望她那样纯粹的心意,成了旁人拿这个世道对女子的准则成为攻击您的剑,她眼下的决定,应当是她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她将五娘子的意图对着大夫人解释了一遍。
大夫人的眼中溢出了一丝失望:“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由着她去,看着她走上一条不归路?”
“夫人怎知,司玉最后就不会欣赏她,与她两心相许吗?”
“她就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若真如她所言的一般那样喜欢司玉,她为何又这般别扭,不允我去求皇后娘娘懿旨。”大夫人的眼中充满了不理解。
唐延年深知这条鸿沟是五娘子与这个世道对抗的鸿沟,也是她身为人子,与父母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最大的错处便是在这个要求女子相夫教子,贤良淑德的世道,试图自己选择一个喜欢的人,又只要那个人真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