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年以为这是侯爷对她的慈爱,她也没有多想,微微颔首,对着侯爷行了礼,便就退下了。
这是她进京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倒也不是因为别了,而是因为她做了许多在她从前看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也凭借着一腔孤勇,救了这么多的人。
这件事,也给予了她一种别样的勇气。
纵然前路荆棘遍布,她也不会放过杀害平安和益寿的凶手。
同时,她也要为母亲正名,让天下人都知道,侯爷除了有大夫人这样的贤妻,有二夫人这样的美妻,侯爷曾经也有过一个身着布衣,但能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她的阿娘是她见过最坚韧的妇人,纵然她只是农妇,她也不应该成为侯爷不能提及的屠狗卖浆的过往。她的阿娘清清白白,教会她堂堂正正做人,教导她在乱世立身安命,若没有阿娘,她也不过是乱世里多出来的一副白骨罢了!
她来了帐篷,一掀开了帘子,就看到了正在为她铺床的三娘子,唐延年微怔了一下,朝着三娘子颔首一笑。
“有劳三妹妹了。”
三娘子有些惶恐地摇了摇头,她心虚地避开了唐延年的眼神,她有些紧张不安低下了头。
“大姐姐。”她小声叫道。
“你不必觉得歉疚,你能来寻父亲,你便不曾让我失望。”唐延年安慰她道。
她的眼睛忽然湿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延年:“你不讨厌我吗?”
她顿了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自嘲摇了摇头:“若非我们内起干戈,也不会遇见这样的事,大姐姐也不必为此奔波劳累,我都有些厌恶自己了。”
她有些恍惚地说道:“可我也不知为何,我少时和小五也很是亲厚的,大夫人待我也未曾苛刻,怎就非要走到如今这个境地呢?”
唐延年见她在自责,也不忍再苛刻她了。尽管她初入京时,三娘子谈不上喜欢她,甚至让她当众吃了不少亏。但眼下,她也在随着世事变迁而转变。
“三妹妹,过了的事情,也不必多想了。”唐延年劝道。
她深邃地看了一眼三娘子,语重心长道:“你心中已能够去辨明是非,日后行事,莫要重蹈覆辙,方为重中之重。”
三娘子的头垂了下去,颇有些黯然叹了一口气。
唐延年也探知到了她这声叹息里的意味,纵然三娘子开悟了,可二夫人和四娘子却是她的血亲,一来二去之下,她只能两相为难。
“我不耽误大姐姐休息了。”三娘子道。
她说完,急忙走出了帐篷。
唐延年看着她的身影,有些惋惜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侯府的诸多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夫人有尊贵,二夫人有体面,可是她们谁都不愿意放一步,都盯着对方拥有的那点东西,不知不觉间,也就斗到了如今的境地。
若是她阿娘在世,这样的困局,她阿娘也只能在其中挣扎求生罢了!
唐延年就在这些胡思乱想之中沉沉睡下了,过了许久,雨停歇了,天也渐渐黯淡了下去,她却被一个噩梦惊醒。
梦里,王大头浑身是血看着她,问她为何要食言。
她惊慌地醒过来,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暗道自己是神经紧绷了,平白无故,竟会做这样不吉利的梦。她自嘲地笑了笑,穿着一身布衣,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就走出了帐篷。
她原想去看看宁安行,一时半会之间,又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又怕和他走得太亲近,平白无故引起非议。在大义跟前,她可以为了轻重缓急不重名节。可在日常之时,她却不能那般恣肆妄为。
这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宁安行,他的人生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猴子竟然就站在帐篷之外,他一见到唐延年,就上去行了个礼。
“小的见过郡主娘娘。”
“你是跟着宁小郎君的那个?”唐延年不认得他,但又觉得眼熟。
猴子笑道:“小的就是跟着宁头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