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慎沉默了几瞬,最终出去盛粥了。
当粥端进来时,百里绮就知道了,他为什么沉默。
因为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一碗洗米水,碗底只有薄薄的一层看不出是什么的杂粮,哪怕是在沈家村兄弟姐妹四人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吃过这样几乎只有水的一顿饭。
她想到四千人后,明白了碗底这薄薄的一层,可能已是特地给她捞进碗里的米了。
她伸手要接过,南宫慎却往后撤了撤碗,“你的手受伤了,就这么喝吧。”
百里绮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心包了一层厚厚的布,这么一动,刺痛感传来。
昨夜危急,浑身都变得麻木。
如今松懈下来,哪哪哪都疼了起来,手心更甚,拉了太多的弓,恐怕已经磨破了。
她没有逞能,手指搭着碗底,控制着距离,低头,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粥水的味道不好,煮开的干粮有些发潮的味道,有点难以下咽,但至少没了看到肉时候的恶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了一年山珍海味的好日子后,她已经快要忘记穷苦的味道了。
南宫慎看着她蹙着眉头,小口小口的喝下粥水,心中不忍。
“我已经派人去最近的县里买吃的了,如果运气好,傍晚就能吃上像样的东西。”
百里绮反倒安慰他,“我从小在沈家村长大,没那么金贵,能吃就行。”
四千士兵。
毫无准备地就杀出了京城,就算他们身上携带了再多的金银,也是供应不上的。
百里绮喝着清水粥,却是担忧起来。
一两天还行,但凡时间一长,人饿极了,恐怕是要闹出乱子的。
只希望能早日跟安南军汇合,吃上饱饭。
这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养一支军队,究竟要花多少钱。
沈连成养他们兄妹几人,便已是精疲力尽,若要养一支军队,没有大族底蕴的支撑,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秋天已经过半,虽说秋收时节正是粮食充足的时候,可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京城在北,大雪连绵数月,若要行军打仗,除了粮草,还需要保暖的衣裳,谈何容易。
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毕竟如今还没有离开宁东军的范围,能不能安全南下都还是未知。
温热的手指抚上百里绮的眉眼,她微微掀眼,冲情绪不太好的南宫慎笑了一下。
“我真的没事。”
她知道南宫慎在担心什么,担心她的身体,毕竟她现在身上背着两条命。
而其中一条,已经被认定为南宫慎的血脉了。
她也知道,她现在要尽量少忧心劳神。
尽管这个孩子非常不适合在这样动乱的时刻出生,但却也是她目前手里非常大的一张牌,必须要握住,并用起来。
带着潮味的清粥虽然难以下咽,但是一碗下去,令百里绮浑身都暖了起来。
她打开一点儿门缝向外看去,茅屋外秋黄一片,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了,只剩下干燥的草叶。
一两名士兵穿着农家打满布丁的衣服,背着箩筐,看似在田里捡干草,实则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
她没有在外面看到士兵们,问道:“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