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深中存活,没有几分眼色,早不知死过几回了。
对于内侍的反应,宫沐很满意,装出来的冷漠也少了两分,张了张那朱红的唇,不轻不重地开口,“不知怎么称呼这位内侍大人?”
这么主动之事,在宫沐自然是没有过的,但这里不比宫家自由放肆,在这里不会有人卖他面子。
年轻内侍又一垂,“大人不敢,四公子不弃可唤小奴春分。小奴在刘总管之下伺候着,方才得了差事,过来听四公子吩咐。”
意思是隶属人家总管大人管的,虽然只是小内侍,也算是有后台的。
“春分?你有个兄弟叫秋冬至?”
春分一怔,很是诧异,随即不由自主就笑了,“四公子聪慧!”其实,他诧异的是,对于一小小内侍,愿意开这种小玩笑的人除了同为奴之外,几乎无人了。然而,眼前这看着无官无职与皇室也连不到一块,却可以进宫面圣的公子,即便是淡着一张貌美的脸,却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春分的胸口不知怎的,觉得暖暖的,就像小时候在家里躺在稻草堆里。
也许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小玩笑,但春分还是很诚肯地点了首,“小奴的确还有个哥哥,但不叫冬至。小奴被卖入宫之前,家里是深村里头的农家人,识不得几个字,哥哥叫大树,小奴叫小树,‘春分’是入了宫之后,管事的赐的名字。”
宫沐两世为人,没真正体会过贫穷潦倒,这一世更是富豪之家,吃穿不愁还时时有人伺候。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不免难以想象,只能靠着回忆上一世电视里看到的画面来揣着那一份凄苦的心情。
的确凄苦的,不然,谁人又愿卖儿卖女?
见座位上端着茶杯之人默然,春分赶紧又是一垂首,“是小奴话多了,四公子大约是不爱听这些的。”说之前的是贱民之事,这时的是奴才之话,公子贵人,自然不爱听的罢。
收回随时跑远的思绪,宫沐要端着架子不能随便笑的,只缓了缓脸上的神色,“听你之言便是自小入宫?”
春分点头,这回不敢旁的多言,“是的,六岁便入宫了。”如今都十二年了。
宫沐若有所思,片刻,“方才路过,见一秋色衣裳的孩童跪在御花园一处,想着这大署之天何人如此不知疼惜跪罚一个不韵事的小童?”
在这皇宫之中,要活命,那就得少做事少说话,做多了会错,说多了更错,闲事管不得,也不能管。宫沐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他还不是那么的深刻,毕竟他打一个自由且人人平等有自权的世界而来。
但,春分却是深有体会甚至刻骨铭心的,听这话不由得脸色就有了些发白,眼底的惧意敛也敛不住。在宫沐以为自己白问了的时候,对方却神情谨慎地看了一眼殿外,有意地靠近一分,声音放得很低,“四公子怜悯之心是善,但……小奴劝公子还是莫问的好。”
挑眉,“为何?”
向来是自由言论惯了的现代人,明明好奇还不让他问?这不是挠他心窝嘛。
春分微顿,面前这位神情淡如水的公子是贵人,这深中之中处处藏着危机,他理应知晓。自己好心劝慰对方还一再询问,是不知晓其中厉害,又或者,这些妖魔鬼怪的危机他并未放在心上?
想到贵人的身份,春分犹豫两分,最后还是多嘴了,“不瞒公子,小奴也不爱惹事,旁时定是搪塞而过的,今日公子问之人那边,对小奴曾有过恩典。”
所以,他因此就甘冒杀头之险以实相告?
“四公子不知,那位是四皇子,如今养在清凉殿,上晨在御花园不小心冲撞了兰昭仪,被罚着了。”
冲撞昭仪?
这个时代的昭仪还没有妃位大,不过昭仪位同二品,是有自己的宫殿的,但那得赐了封号才可为一宫之主。
这兰昭仪听着想来是赐了宫的。
宫沐挑眉,也不去问内侍为何不提四皇子为何养在清凉殿,也不提这个时候年满五岁的皇子本应该在南书房授课为何会出现在御花园,更不提他区区一个小内侍怎会知晓这些。
当然,不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或者是不代表他猜不到。
一个昭仪,跪罚一位皇子?
听着他都忍不住想笑了,即便他只是个穿越来的,都觉得这种事未免太过可笑,更别说活在这个嫡庶尊卑皇权主义的奴隶社会的土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