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程娘子听了这话,又开始紧张起来,生怕自家倔脾气的夫君惹得主子不喜。
丁薇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也不管他是否能听懂,足足唠叨了好半晌,这才穿戴整齐出门去了。
程大友到底还不算憨直到傻气,谢过了李叔,想要接过马车的缰绳。李叔瞧着林管事并没有反对,就笑眯眯带着儿子去卸大门门槛。
待得丁薇出来,林六亲手开了车门。丁薇点头谢过他,又扫了一眼抱着马鞭垂头躬身的程大友,这才笑着上了马车。
林六跳上另一侧车辕,枣红马就拉着青布小马车出了院门。
秋收之后,田里就没什么大活计了。丁老头儿正闲着无事在院里溜达,突然见闺女坐了马车来接他进城去逛,很是欢喜,特意跑屋里换了一身新棉袄,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出了村子,到了路口面食铺子再接吕氏的时候,不必说,老太太眼见难得穿戴干净的老伴儿和一身锦缎袄裙的闺女,很是埋怨了两人一番。末了到底又怕耽搁功夫,没有回家去换衣衫。
一家人坐了马车里说着闲话儿,很快就到了城门口,林管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守门的几个兵油子,马车的帘子都未曾掀一下就顺利进城了。
丁老头儿看得忍不住吧嗒嘴巴,感慨富贵权势的好处。农家人哪怕进城卖点儿青菜也要付上三文人头税,有时赶上这些兵卒脾气不好,还要被赏两脚,糟蹋些东西。
吕氏倒是没注意这些,她心心念念都在闺女的新宅院上。如今家里两个儿子已是分出去单独立了门户,又有生意傍身,他们老两口也有田有养老银子。只有闺女带着个不知爹在哪里的孩子,以后的日子何其艰难,每次她想起都会愁得整宿睡不着。若是闺女当真有了自
己的院子,有了铺子,她就是立刻死掉也安心了。
林管事指点着程大友赶着马车避过人流密集的正街,左拐右弯,很快就到了县城东北的一条安静小巷。巷口路旁,不同于一般长栽的柳树槐树,居然长了三棵大陶碗口粗细的松树,很是别致易辨认。
马车压着青石板路,骨碌碌一直到了巷子最里端的院门前。林管事跳下去瞧响了两只铜门环。很快就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仆开了门,一见林管事赶紧行礼。
林管事摆手拦了他,温声说道,“主子过来了,赶紧让马车进院子。”
老仆闻声慌忙扯了门槛,又大开了两扇乌木门,程大友稳稳牵着马缰绳进了院子。
丁薇早在巷口就偷偷掀了车帘探看,这会儿就推了门当先跳下去,然后又回身去扶爹娘,结果去见那老仆手里拎个小凳子跑了过来。
她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末了亲手放下凳子请爹娘下车。吕氏狠狠瞪了闺女一眼,都当了娘亲了,怎么行事还没有半点儿稳重模样。
倒是丁老头儿没注意这些小事儿,他下了车打量了一圈儿,忍不住赞道,“建这宅子的人家定然是个踏实的,别的不说,只砖木就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老仆在旁边听了这话,忍不住接口道,“这位老太爷真是好眼力,这宅子当年足足建了一年光景,半点儿没有马虎。别说普通风雨,就是地龙翻身也不会松动半点儿。”
丁老头儿笑着摆手儿,应道,“这位老哥儿看着年岁比我还大,可不要叫我什么老太爷,我不过是陪着闺女来走走。你还是叫我一声老兄弟吧!”
“这怎么成?”老仆惶恐的赶紧行礼,腰身弯的更低了。
这时候,丁薇扶着吕氏也走了过来,林管事就上前说道,“这是胡伯
,这院子先前主家留下的老仆,在这院子住了十几年,当日我一时找不到合意的人守院子,就留了他下来看管。”
说罢,他又看向胡伯低声提点道,“这位夫人就是新主子,还不赶紧行礼。”
胡伯跪倒在地就磕了头,丁薇见他虽然老态毕露,但眼神还算清明,说话应对都不错,难得是在这院子住了十几年,必定各处都熟悉,继续留他守院子很是不错,于是就笑着扶了他起来,又安抚几句,末了吩咐他带她们一家三口到处转转。
胡伯一来是对这院子真有感情,二来也想讨好新主子,于是带着丁家三口把三进宅院逛了个遍。不管某间屋子,或者一丛花木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