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方才还整齐干净的一排排屋子,转眼间被黄色泥流彻底覆盖,再看不出原来模样。
而且淹没了房屋还不算结束,泥流还在往房屋外缘的田坝里滚去,黄澄澄的稻谷顷刻间被压倒,然后消失无踪。
投食稻谷的麻雀吓得凌空盘旋,发出阵阵恐怖嘶鸣,那嘶鸣声仿若能传到人们的耳朵里,所有人都不自觉后退一步。
晚霞低垂,却和底下黄色的泥流“泾渭分明”,壮观的美与汹涌的泥流互相衬托,令人惊惧万分。
方才村民们冲在最前面。
而现在萧鹤凌带着上千士兵,将所有村民都护在身后。
倒吸冷气的声音、恐惧的叹息声、看到如此壮观场面的惊叹声……房屋良田被摧毁的痛惜声……无数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夫君抱住了妻,妻搂住了儿女,家家户户依偎在一起。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萧鹤凌与叶定他们听到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萧鹤凌问:“怎么回事?”
策马来到撕心裂肺大哭的几个妇人跟前。
几个妇人嚎哭着扑上前来。
“宁王殿下救命啊,我家那口子说绝不会山崩,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他偷偷和其他村民一道回家去喂猪了啊。”
“我家那口子也是这般说的,他说要快点去把田里的积水放出去,不然水稻要被彻底淹坏了啊。”
“房屋被冲毁了,村外的良田也被淹没了,他们一定也被冲走了,殿下救命啊……”
巨大的悲痛让他们瘫坐在地上,甚至都跪不起来,说是哭,倒不如说是身体在发出悲鸣。
萧鹤凌冷厉的眸光立即向长安看去。
长安浑身一僵:“属下这就去查,是谁将村民放出去!”
上千士兵把守,居然还有百姓能够“偷偷逃出去”,肯定有人不作为!
不说村民,便是士兵,都被这汹涌而来的山崩给震慑住了。
听闻有村民出了性命,人群更是震惊恐惧。
因此,长安的雷霆手段一出,没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那些失职的士兵给带到萧鹤凌跟前来。
那几个士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其中一人道:“殿下饶命,他们与属下说,若不回去的话,秋天结束他们就无法度过冬天了。
“属下是乡下长大的,知晓庄稼对农人来说是多么重要,才会心软偷偷放他们离开……”
其他几个士兵也是痛哭流涕。
萧鹤凌将人一脚踹翻:“你的心软,换来的是他们的死亡!”
士兵们爬起来重新跪好,不住往地下磕头:“属下知错,宁王殿下,属下知错了!”
“知错?”萧鹤凌怒不可遏:“将他们放走时,你们定是在背后嘲笑本王,竟然认定西山村会山崩!
你们轻视本王在先,轻视旁人性命在后,该死!”
其实在卫知韫与他说西山村可能会山崩的时候,他已经思考过了。
若他贸然撤离村民,最终没有山崩,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如长安所说,会给皇后和太子抓住他把柄的机会。
但他还是来了。
要将孟珩比下去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他觉得能为自己挡剑的卫知韫,不可能坑害他。
再有,他进宫之后遇到自己的先生,正在和父皇对弈。
先生说:“西山村附近百年来不曾发生过任何灾害,但不代表永远不会发生灾害。
“殿下身为皇子,享受了大启子民的赋税供养,便要承担保护好大启子民的责任。
“如此连绵的暴雨,山崩很可能会发生。若最终没有山崩,毁的也只是殿下的声誉而已。声誉与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殿下应当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