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时空,光影缭乱。
陨石飞坠,入目猩红。
在这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世界里,理查德筋疲力尽地躺在满是硫磺气息的地上。
强行带着暴烈的元素穿过时空裂隙还是太过逞强,交错的空间将他的鳞甲切割得支离破碎,以至于他身受重创,再难维持龙形。
他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双肺刺痛,光是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即使四肢百骸疼痛入骨,失血带来的乏力感却更加难以忽视。若是睡去,必然再难复醒。
他的身侧不远处,是靠着巨岩盘膝而坐,一声不吭的谢慕琅。
对方黑衣分明是濡湿的,软塌塌地贴在身上,散发着刺鼻的腥气,浸透了淋漓的鲜血。
所幸,皆是他的龙血。
即使理查德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
那是已经直白到,让他无法忽视的视线。
一想到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仪表,理查德的心中无来由地生出一股烦躁。
“喂,我说啊。”理查德咽下喉头处半凝固的血块,恹恹地道:“别以为你跟过来陪我送死,我就会原谅你。”
对方总是这样,净做些令龙误会的举动。
让他悲哀地,不断从心底生出希望,又再一次陷入绝望。
只听谢慕琅闷闷地应了声,“嗯。”
然后,他们就又陷入了无言的静默,只听得远方飓风侵卷如火,伴随着飞岩坠落的响动。
理查德的暴躁像是打到了棉花上,这让他心里莫名发苦。
他宁肯谢慕琅骂他、讽他,与他不管不顾地大吵一架。
但对方总是这样。
看似逆来顺受,实则以静制动,让他的主动变得何其愚蠢,又令他的多情显得无比廉价。
理查德忽然就累了。
他忘掉了本来还想宣之于口的表达,懒懒地阖上了本就沉重的眼皮,翘起嘴角,听那暴烈之风的呜鸣。
虽然精通七系的魔法,但他偏爱着风。
青色的风,是飘忽不定的颜色,是夏日里的清凉,也是掠过山岗的恣意无忧。
听啊,自在的风儿正唱道:
“在一处濒临崩塌的空间里,最短命的银龙殒身于此。”
虽然有些惭愧,但在为下一条银龙留下的记忆里,他又该书写什么呢?
『舍弃多余的怜悯』?亦或是——
『不要爱上人类』。
……
谢慕琅原以为,龙先生将会骂他一顿。
这本是他应得的。
别说是骂他了,就算是拿刀子割他,用魔法灼他,他都会心甘情愿地受着。
但对方偏偏闭上了眼。
虽然点点血迹没有减去半分对方的艳丽,反而更添几分邪气的魅力,但谢慕琅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他清晰地觉察到,对方体内的生命力正在加速流逝。
犹如丝帕兜水,指间流沙,这是一种不可挽回的衰败。
他将永远地失去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