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兰将宋岐搀扶去了隔壁,亲自帮他清理了身上的药膏,又拿了冰块来给他敷。
宋岐看着她忙碌,身上的火气退了许多,看了她一眼道:“皇姐为什么非要回来雍都城?”
司兰回答不上来,只得垂下头道:“公主担心殿下。”
宋岐闭了闭眼不再说话,司兰将一切办妥,躬身退下时,轻声道:“殿下,公主她...她只是倔强。”
宋岐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反问道:“她听过别人的意见吗?她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有问过我要做太子吗?问过我喜不喜欢盈白吗?”
这话说的司兰都替宋镜心寒,宋岐却还在说:“她为我夺来了东宫,我就恨不得掏心出来珍惜,可是这是我想要的吗?我既做了这个主君,便想真的为天下做些事情,皇姐呢?她视人命为草芥,她视朝政,视天下为棋盘,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似乎他也觉得没意思,无奈的闭了闭眼,挥手叫司兰出去。
宋镜一个人坐在房里,司兰端了汤羹进来时,她削瘦的脊背宛如玉竹撑着衣衫,隔着薄薄的绸缎,司兰甚至能看见肩膀上嶙峋的骨头。
宋岐不知道自己姐姐的身上什么样子,司兰却只知道。
她的手和脚在刚去遇龙河的前两年全都冻伤冻裂,脚上面之前因为长长因为御寒严严的裹着,那皮靴子太紧,她裹了太长时间,趾甲的淤血半年不曾褪去。
她为了活下去,甚至为了活的好一些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宋岐不知道,包括处处向着她的钟离元铎都不知道。
但是司兰知道,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司兰将汤羹放在桌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镜,却是宋镜先开了口,“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梦见阿岐遇难死了,在那个梦里我万念俱灰,发疯一样做了许多事情,后来梦醒了,阿岐还好好活着。”
司兰记得这件事,他们回雍都的前几日,宋镜那天似乎梦魇了,又哭又叫,醒来后只隔了一晚,便命令司兰收拾行囊,她要回雍都。
“我在深渊里活了下来,阿岐也还好好的,可是堕入深渊的竟然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司兰几乎忍不住眼眶中酸楚的泪,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甚至玩笑道:“我一直以为朱门大户里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谁知竟然也多。”
宋镜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她当真以为宋岐是能明白她的,他们一同长大,被父亲抛弃,失去母亲,颠沛流离,可是还是长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她以为自己早就凡心似铁了。
她听见司兰一声叹息,“我们走到了这般显贵的地步,您已坐拥江山,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为何还会那么艰难?为什么还是这样?那我们那么努力地挣扎至今,那么努力地活着是为了什么?”
宋镜低头看去,司兰跪在她的脚边,几乎控制不住的恸哭,宋镜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
“不会一直这样,再舍弃一些,就完全不会了。”
沈安志来拜见宋镜时已经是夜里了,他刚处理完大理寺的事务,带着一身寒霜进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