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睡了好久好久,在漆黑色的梦境里,她一个人好冷好冷,没有任何光亮,无数的哭喊声在耳边萦绕。
好吵。
柔和的光芒黯淡,珠宝纱帐旁的床柱雕梁画栋,有宫人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初睁眼时刺眼的疼痛让她不觉又闭上了眼睛。
那宫人察觉到她的异样,惊喜地喊道:
“娘娘,皇后娘娘醒了!”
再然后,是好多人来到了床榻旁,洛娇娇还是感觉好吵,她闭着眼睛,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是小光球尽力抵挡的系统惩戒。
诡谲的红光试图把自己吞蚀,微弱的白光撑起一个屏障,小光球告诉她,它也已经没有办法了,顶多再维持一日,洛娇娇便要接受任务失败的惩罚。
有人把手搭在自己的腕间,他测了一番脉象,很久之后也没有察觉到什么,拧眉思虑良久。
苍老的声音有些疑惑:
“娘娘的脉象很好……并无异样。”
有宫人疑虑问道:“城军去接娘娘那日,百人目见了那凄烈的场景,娘娘浑身是血,怎会没有异样?”
老太医心存恐惧却不敢多言,好在这时候洛娇娇睁开眼睛,她浑身酸麻难忍,还是强忍下来。
宫人不敢乱动,皆跪于地等候侍令,凤梧宫中的大宫女早已失踪不见,而这期间皇后娘娘也未曾再封过这个位子。
还是一个小宫女斗胆走到她的身边:
“娘娘……”
洛娇娇揉着头,她认出来眼前的宫女:
“你是那日里的小丫鬟?”
宫女见洛娇娇还记得自己,不免有些惊喜,她慌忙点头,洛娇娇又轻柔地问着自己的名字,小宫女犹豫片刻,才断断续续地说着:
“奴婢……奴婢叫莺儿。”
“莺儿?”洛娇娇嘴角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长得如此俏丽,声音又如莺啼般悦耳。”
随后她又不紧不慢地问道:
“陛下尚在冀州?现如是哪位臣子监国?”
“回娘娘,冀州战事紧要,陛下尚未回京,现如今是丞相大人代为监国。
听闻娘娘醒后,朝内重臣皆位于殿外等候娘娘,您看……”
“帮本宫更衣罢。”
小光球在一旁问道:“宿主是想把监国权给拿回来?”
洛娇娇只觉得头脑昏涨,她摇摇头:“今夜过后,我怕是连抬头的力气都不会有了,王烈他并无外亲,对容鸩忠心耿耿,我还是较为信任的。
趁着我现在还较为康健,我还需看一下朝内各事,再笔作一些文书为着今夜过后做准备。”
出了殿门后,洛娇娇恍然察觉,今日的气象较于以往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明日耀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角畔笔画着几抹白迹。
对于那些臣子的嘘寒问暖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着,又斟酌几番叮嘱了很多事情后才勉强安心。
王烈看起来老了很多,他站在一棵青松下,和洛娇娇说道:
“像娘娘这般富有谋略的女子,微臣遵循着从前的念想,皇后之位,娘娘怕是坐不安的。
可现在,臣却不懂了。
微臣斗胆一问,皇后娘娘对于国权之事,是否毫无野心?”
洛娇娇捧着暖炉,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愣,随后轻笑道:
“你们陛下,不是早已把国权送到我手上了吗?”
王烈没有说话,她慢慢说着:“本宫对皇权之事没有什么兴趣,与其忧虑此事,王大人还不若去想想,那晋州的百姓要怎样安抚才好。
王大人,监国劳神伤形,辛苦你了。”
寝殿里宫人新抬上了一尊琉璃火炉,可无论往里面添了多少炭火,洛娇娇还是冷得厉害,只好缩在锦被里,窝在榻上笔写着一封封书信,皇后的章印也随便地丢在一旁,等洛娇娇想起来的时候才会拿起来用用。
小光球就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同自己聊着,试图恢复以往的活跃气氛,珍馐佳肴在桌上已经凉了,洛娇娇还是提不起兴致。
宫人来点灯的时候了,洛娇娇才恍然发觉已经天黑了,把那些信件一封封收好,交予莺儿后,又让她把那些凉掉的膳食拿到御膳房温一下,分予殿内的宫人。
夜间风凉,她裹着一件青白色裘衣走到院内一棵玉兰花树下,宫人侍奉于两侧,洛娇娇只是轻声说道:
“现已初冬之际,它竟还未衰败。”
有人奉承说道:
“这玉兰花恐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瑞气,才能长久不衰呢。”
是瑞气吗?怕不全是。
洛娇娇没有说话,风声潇潇,卷起落叶簌簌,小光球飘在不远处,却猝然听到洛娇娇的细语呢喃:
“我找不到了……”
她找不到从前的自己了。
小光球说了好多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昏黑的殿内冷清一片,洛娇娇辗转难眠,那些文书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性拿了盏夜明珠把玩着。
小光球陪在自己身侧,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洛娇娇偶尔会敷衍地应付一两句,每到这时候,小光球竟也有了几分开心的意味。
“先前……有人任务失败过吗?”
洛娇娇忽然提及,小光球沉默了一会儿,晃了晃身子:
“没有。”
准确来说,被它拉到这个世界的人只有洛娇娇,被盯上的人,怕也只有洛娇娇一个人。
万千世界,她是唯一一个。
洛娇娇轻笑一声,若有所思道:“你说……倘若我利用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小光球的机械音依然那么冰冷:
“宿主要明白,本系统只是数据,不会滋生人类的七情六欲。”
夜间的床榻冰冷,暖炉中连添了好几块炭火却还是无法祛寒,她睡意很浅,忽地察觉到殿内有人靠近,洛娇娇默不作声继续装睡。
清幽的香气萦绕,大抵是刚熏过香,床榻的一边微沉,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洛娇娇略睁开双眸,将着容鸩的手起身,笑盈盈地看着他:
“冀州战事要紧,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