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多次踩点这座高山,早就定好了殉难的位子,悬崖之下是湍急的河流,野风四起,锋利的石块割破了她的裙裳,前半步的悬空感让人望而却步,她低眸俯瞰,对着险要地势毫不在意。
小光球飘在一旁,也跟着洛娇娇看了一眼崖底下浩浩汤汤的河流,啧啧两声:
“宿主,如果你就这么直着跳下去,过不了几秒钟,本系统就能一下子收获很多宿主了。”
它说话还挺委婉,洛娇娇嫌弃地看了它一眼,有些后悔道:
“早知道我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事情,就该给你找个实体。”
这样她就能一脚把它踢下去,先让它试试水。
小光球摇了摇身子,信誓旦旦地对洛娇娇说着:“宿主你放心吧,本系统会把宿主下坠的速度调节到最慢,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闪失了。”
洛娇娇幽幽地瞥了它一眼,深感这可能是小光球这辈子以来做过最有用的事了。
身后兵甲声此起彼伏响起,高山险峻,他们不得骑马闯入,只能耗费军力进行搜山,到最后才寻到了这处山崖处,洛娇娇转过身,她大半个身子都已悬在崖边,冷冷的山风从崖底盘旋而来,吹过她的衣衫,拂乱她的发梢。
来的人很多,他们的弓已拉开,纷纷对准了先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她穿着金玉绫罗,面对冷刃利箭,她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她站在高处,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睥睨的眼神如同看着一群蝼蚁。
他们被这道眼神激怒,纷纷抽剑朝她逼近,其中有人怒喝:
“洛娇娇,你谋杀忠臣,作乱朝廷,危害百姓,如今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洛娇娇嗤笑一声,她的笑声很轻,安然地纠正了他们的错句:
“他还没死,不是吗?”
他们脸色铁青,洛娇娇知道,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自己的身份还在,他们身份低微,不管洛娇娇犯了多大的罪过,都必须要活着到天子脚下认罪,贬为平民,才能够依着天朝律法,将她处决。
若不然,他们犯的可是谋杀皇室的罪过。
在寂静中,谁都没有率先说话,看着他们逐渐逼近的脚步,洛娇娇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山崖处险石搁置,她半悬于崖边,如梦似幻,轻抬手试图抓住最后的那片光芒,到最后也不过是扑了一场空。
“本公主这一生,孽事做的已经够多了,祸乱百姓,此罪我认。”
她解下自己的衣扣,血红色的朝衣尊贵无比,被她随手扔于崖下,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金银宝珠镶嵌的冠饰她轻轻摘下,洛娇娇最后低下头,看了一眼这尊冠冕:
“即是如此,我自会剥去公主之身,沦为罪臣。
只不过,至于那谋杀忠臣,祸乱朝政之事,我至死不认。”
洛娇娇最后向他们莞尔一笑:“真可惜,恐怕你们对其忠心耿耿的主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到地下陪我。”
云里雾里,她没有挑明关系,云霞般晕丽的霓裳飘落在湍急的河水里被吞没卷走,远方好像传来乐声,在这山野之间格外诡异,薄雾浓起,她微笑着闭上眼向后仰去,了却了所有牵挂,抛下了所有的身份,好似婴孩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下坠的速度很慢,她被水淹没的时候,冰凉的窒息感握住她的喉咙,小光球柔和的白光及时照起,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温和的暖意烤着她的身子。
“哎哎哎,盛师兄,不带这么玩的,你都赢三把了!”
一道乖软的声音传到洛娇娇的耳边,带着几分埋怨,洛娇娇皱皱眉,随后疲惫得继续睡去。
“呵,胡师妹你要愿赌服输,来来来,这次该轮到你在师祖的脸上作笔了。”
洛娇娇总感觉十分不对劲,于是她很机灵地睁开眼,白软乖巧的少女闷闷不乐地提着一支画笔朝自己走过来,见到她醒来之后,尖叫一声,忙往后退了几步, 扯着还在那儿叼着草打牌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着:
“师……师祖……师祖她……”
男人很不耐烦地打断小丫头的话:“别想耍赖,你看你华师姐,脸都成黑的了,这不还在跟你师兄继续比嘛。”
洛娇娇捂住了那个小丫头惊恐的嘴,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牌局,他们打的叶子牌洛娇娇并不是很懂,于是在一边幽幽地说了一句:
“好玩吗?”
这一天,洛娇娇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件事,她总认为自己跳了个崖后非但没有获得故事里那些男女主捡到的稀世珍宝,反而被强行绑架到某座不知名的道观里,被迫当着这家隐世神医的师祖。
而且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摔下悬崖的过程里毁容了,否则眼前这个人见到自己醒来的模样非但没觉得惊喜,反而惊叫了一整日。
洛娇娇嫌他烦,直接随手抽了张布塞他嘴里,恶毒地威胁他:“再叫我就让你永远也出不了声。”
这个缘分实在来得很孽,最初的起因就是洛娇娇吃饱了没事干,在上京到处乱逛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老头搁那儿哄骗老太太买他的长寿丹药,吹嘘得把老太太都乐上了天。
洛娇娇头一次遇到了有人见了自己不害怕,她好心地纠正了那老头药方里的一处错误,谁知道他激动得非得要给洛娇娇磕一个,说是一眼就看出来洛娇娇骨骼惊奇,是个好苗子。
于是他强行想要拉着洛娇娇的手,让她随着自己上山,当医门欠缺已久的师祖。
洛娇娇很谦虚的收下这个江湖骗子的夸赞,并默默报了衙门。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就跟江湖骗子的老头还真是那个隐世不出的神医,此次下山纯粹是因为医馆实在没有钱了,才勉强下山来坑点。
洛娇娇更不想不到,自己最后能依靠的,还得是这个老头。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铜镜前看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毁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洛娇娇头一次产生了想要杀人的心思。
白皙的脸上密密麻麻地全都是被笔墨作画的痕迹,这几个蠢才不知道在自己房中打叶子牌打了多久,他们瑟瑟地相互抱团,相互推搡了一下,最后还是盛江站了出来,抖着身子递给洛娇娇一张纸:
“师……师祖,这是您先前嘱咐过的事情,师父都已经给您打点好了。”
洛娇娇瞥了几眼,目光落到一处滞了下来,她安静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是藤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