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请去偏殿的皇帝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吓得伺候在侧的宫人连声请罪、跪了一地。
皇帝裹着华贵的波斯毛毯,一双眼睛通红,眼神阴鸷,死死盯着一旁也是刚被救回来的皇后:
“禁了足在自己宫里还不消停,你又在搞什么?”
宋氏打了个冷战:“陛下!陛下,这次真的与臣妾无关啊!臣妾什么也不知道!三喜公公说是倒夜香的小丫鬟打翻了火烛,恰好翻在柴堆上了。”
三喜太监在一旁连连点头,示意确实如她所说。
皇帝把茶盏子往桌上一搁,还想说些什么,有内侍恭敬来报:“陛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楚月?楚月来做什么?”宋氏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臣妾知道了!肯定是上次事情楚月怀恨在心,故意烧了臣妾的凤栖宫!”
“闭嘴。”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宣长公主进来。”
一盏茶的功夫,苏月娆裹着狐裘拢着手炉慢腾腾地进了偏殿。一见形容狼狈的帝后二人,没忍住噗嗤一笑。
皇帝面色并不好看,勉强笑道:“皇姐怎么来了?”
苏月娆悠悠道:“本宫听闻皇宫走水,担心陛下龙体安危,特来走了一趟。如今瞧着陛下很有精神的样子,本宫也就放心了。”
话说得好听,然而她神态间悠闲从容、手上还有心思拢着个暖炉,哪有一点担心之意?
皇帝噎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语气恳切而哀伤:
“阿姊,朕知道因为你的婚事和宋氏的胡闹,你对朕积怨颇深。可朕也是不得已啊!我们姐弟年少便相依为命,难道今日便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么?”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若是楚月本尊,现在只怕已消了火气,上去同他抱头痛哭、追忆往昔了。
但苏月娆只是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待到皇帝脸上深情的表情渐渐难以为继、脸色变得僵硬铁青,这出戏,便也彻底演不下去了。
她这才悠悠道:“别的不谈,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了——咱们姐弟从小相依为命呢。别演了,陛下。您心里怎么想的,您是个怎样的人,本宫怎么会不清楚呢?”
皇帝的脸上露出那种被骤然戳穿隐秘心事的惊诧和恼羞成怒。
“皇后做的事您全不知情?——不见得吧。毕竟咱们皇后娘娘手上的人,不是来自母家就是来自宫里,说不准您还借了她点人手呢。您只是没想到她把事情做得这么蠢、这么绝,同本宫彻底撕破了脸。”
“没拿到遗诏很愤怒吧?毕竟您现在可不止想把我嫁去萧家——而是想将我送给匈奴大单于以换取合作关系,对吧?”
这话说得堪称露骨,话里透出的信息让人骨髓都冷了。室内气氛顿时降到冰点,在场的内侍宫人皆不敢出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后大骇,甚至顾不上愤怒:“楚月!你这个疯女人!”
苏月娆大笑。
她今日是特意盛装来看热闹的。乌发挽作月女鬓、眉间轻点桃花妆;迢迢河汉尽入眉间、悠悠诸峰皆入眼帘。
行走间发间珠玉微微晃动,光彩照人若姑射神女,倒比殿中这对帝后瞧着更像一个上位者。
“我没疯,疯的是你,陛下。你现在在做的事情,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皇帝脸色铁青,面上不发一言,心中却一阵大骇——
他与匈奴合作的事,楚月是怎么知道的?!
今夜之后,便算是彻底跟楚晨撕破脸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