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自清晨起,公主府门前便陆陆续续停满了一辆辆裹金镶玉的马车,各家贵女自府门来往进出,衣角裙边带起的香风阵阵,整条街道都能闻到。
进得府内,只见处处亭台楼阁、雕栏玉砌极尽精致奢华。公主府最中心处挖渠引水、造了偌大一个人工湖,此次宴席就设在湖中水榭,由弯曲回环的几道游廊相接。水榭中摆了几百盆海棠,都是一枝千金的名品、由皇家花匠在温室中精心培育数月,只为今日一现。
亭台水榭,锦缬铺地,丝竹盈盈。
于是贵女们分坐水边,依凭各自喜好或赏花吟诗、或结伴逗趣,或临阶戏水、或饮酒行令。
主位尚且空着,万众瞩目的那个人还没到。林蕴玉一袭青色长裙游走在贵女之间,娴熟而老练地替她招待起一众宾客们,对谁该用个什么态度、哪个有忌口需要特殊照顾,这些分寸都拿捏得刚刚好,全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众人观她面上神态自信而淡定、处事不卑不亢又细致妥帖,跟一月前那灰扑扑不起眼的林府三小姐竟仿佛不是一个人了。再回想林蕴玉马球场上夺魁的英姿,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难怪能得了长公主青眼。
连平素最不喜长公主作风的平北侯夫人都不由感叹:“长公主殿下当真有识人之明,随手一捡的都是块璞玉。”
“还有小半月就春闱了吧?蕴玉小姐若是一朝中举,再背靠长公主,那可真就扶摇直上了。”
“谁说不是呢?”
一众贵女有羡慕的、有不理解的,也有敬佩的,虽然楚朝一直都有女官制度,但毕竟如林蕴玉一样、想走这条难如登天的道路的女子还是少数。
又有跟林国公府不对付的贵女促狭地举杯敬林鸾玉:“蕴玉小姐能得如此造化,还要感谢林姐姐呢!”
在场的人对林国公府那堆烂事都心知肚明,一时间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鸾玉脸色铁青,简直想即刻掀桌走人!但想到母亲今天早上对她说的话,她又强自隐忍下来,端着酒杯独自去了角落。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人群中央同几个小姐有说有笑的林蕴玉。
笑吧,贱人。且笑个够。一会儿我等着看你哭!
……
一直到正午,陆陆续续赴宴的人流才停了下来。偌大的水榭坐得满满当当,今年竟连一向跟长公主不对付的皇后也来了。
宾客到齐以后,长公主殿下才在万众瞩目中姗姗来迟。
乌发如云、肤白若玉,身量窈窕、仪态万千。只是一道远远的身影,就压下了水榭一众贵女们的鲜妍娇俏,把所有人的注意牢牢地吸引到她身上。
待到苏月娆走近了,席间嬉闹之声骤停,人人竟都忘记吃酒行宴,只顾得看她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美人平素本就足够勾魂夺魄了,今日盛装出席、面上大妆,更是美极近妖,艳若一朵靡靡盛放的西府海棠。
她眉间花钿、眼尾桃花都是如血的猩红,更衬得主人雪肤花貌、容色灼灼;而美人头发盘起,发间编织着层层珠钗,东海明珠、顶级鸽血红、西域蓝宝石......
这些单拎一件出去都足够炫目耀眼的东西,戴在旁人身上定会喧宾夺主、不伦不类,在她身上竟完完全全沦为了她的陪衬,让人第一时间都注意不到这些珠钗有多华丽,只衬得一张芙蓉面更加艳色灼灼。
楚月幼时没有什么珠钗头面,因此得势之后就喜欢红的绿的戴满头、什么贵重好看戴什么。而京城贵女中,钗环一向讲精巧不讲数量,最看不起这种暴发户的做派,私下里没少嘲笑过她。
但今日她依旧我行我素地戴了满头珠钗,众人看去,却只觉美不胜收,甚至开始反思从前长安流行的头面是否太素净了些。
苏月娆抚了抚发丝,袅袅婷婷走至主位。皇后坐在她身侧的另一个主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长公主殿下今日这番打扮,是否太夸张了些?”
苏月娆也笑:“我倒是觉得皇后娘娘今日太素静了呢。毕竟是春日宴,穿得鲜妍一点同小女孩们一处闹闹,自己仿佛也年轻了几岁,您说呢?”
这话就是在讽刺皇后年龄大了。宋氏本来比楚晨大上不少年岁,又因早年落魄而饱经风霜,更加显老。
本就不是鲜妍俏丽的美人,再有姿容绝世的苏月娆在旁边一衬,愈发显得人老珠黄,即使穿着贵重繁复的皇后礼服,也呆板无趣、毫无气质。
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