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玉玺遗失,本是禁中的秘密。
除了天子身边的近侍,大概只有三公是知情者。
谁也没料到,孟弘竟是个实心眼子。
虽然孟弘他读书少,看不太懂帛书上文绉绉的溢美之词,可他会数数,也在自家伯父那里见过‘圣旨’,手指点着诏书末尾的印戳一数,就发现少了一枚,还是面积最大、最重要的那枚!
这还得了!
册封诏书上不盖传国玉玺,不是无声的挑衅是什么?!
朝中的士族公卿瞧不上他们西北武人,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前他伯父在时,这群老东西倒是畏畏缩缩的,如今他伯父为大邺殉节,群臣竟化身虫豸,连装都不装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前有孟羡剑履上殿,后有其侄孟弘执刀入禁闱。
谢蕴从刘选口中得知孟弘寻天子评理、却因腰肢不够软、被赶来护驾的朱厌斩杀于嘉德殿,嘴里的茶汤,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好歹是西凉军中的大将,这死得是不是过于轻率了?
手握几万兵马,多好的开局!
就算想学你伯父挟制天子,至少得先进修一下说话这门艺术。
再者,你找天子哭诉,不穿麻衣不捧伯父牌位就算了,带一柄出鞘的长刀,显着你了!
还忒会选时辰。
武人有几个是不饮酒的。
大晚上,酒劲上头,话赶话,不滋事都对不起他们那身蛮力!
经此一闹——
不敬天子的孟弘是死了,有关传国玉玺丢失的传闻,却也甚嚣尘上。
一个没有传国玉玺的天子,正统性就有待商榷。
而朱厌,杀了孟弘,却未能斩草除根,孟弘的副将出逃,回到驻扎在城外的大军营地,一边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一边送出急信,召其余在外的西凉大将前来除贼。
谢蕴在平昌县闭门搬砖的时候,人孟弘的部将早就与朱厌打了两回,雒京城下,更是白骨累累。
“孟羡能在雒京迅速得势,便是因其平定了边陲之乱。”
孟羡的发家史,刘选免不了与谢蕴提上一提。
听命于孟羡的西凉军团,称得上悍将如云,这些出身并凉两地的武人,骁勇程度不输羌族与匈奴,孟羡自封太师后,只干了一件人事,就是命自己麾下大将领兵去戍守边城。
毕竟——
只有边境安定,他这个太师才能当得舒坦。
孟羡的死,于西凉军集团而言,打击不可谓不大。
可以说,诸将之间,由孟羡一手维系的平衡也被彻底打破。
特别是孟弘。
孟羡无子,本该由他继承那些政治遗产。
其中就包括几十万西凉军。
谁曾想,不等他东归,朱厌就做了大邺天子的狗,连带着手底下的几万并州兵!
也因为朱厌的另投明主,导致西凉军内部人心更加涣散。
孟弘被杀,西凉军内讧已不可避免。
谢蕴不认为刘选与她说这些、只是为分析天下局势:“从叔刚才提及,崔青州遣使前来,莫非与此事有关?”
刘选道:“在外征战的西凉大将邬井、代郭等人,已率部入关中,盘踞凉州的柴顾与姚晋收到传信,亦领军东进,若让他们汇师与王畿(ji)一带,朱厌与那支戍守雒京的并州军,必然兵败。”
说到这里,刘选也将视线再度投向正襟危坐的少年:“天子发出九道勤王诏令,眼下,只有幽州牧出兵应诏。”
谢蕴听懂刘选的话外音。
另外八州的诸侯,选择了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