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蛮儿,终归还是乡野蛮儿。
哪怕给他换上世家子的衣着,亦不过东施效颦,再是假装知礼明仪,也掩盖不住那种腌进骨子里的粗鄙。
白家主哼笑:“刘选以为他不让谢广坤开口,我等就试探不出这是个草包,熟不知,便是提线木偶,也有不听使唤的时候。”
哥几个都是聪明人,岂会被这种小伎俩轻易糊弄过去。
至于青羊刘氏为何推出谢广坤来做这个代郡守、而非直接捧刘选上位,大概是觉得如此儿戏的任命,他们这些营陵乃至北海郡的世家必定不会将谢广坤放在眼里。
闻进那双沉静的眼睛,掠过众人面庞:“方才宴上刘选所言,大家想来都听明白了。”
“共治。”翟家主用两个字概括了刘选的意图。
或者说——
刘选意欲维持北海郡的现状。
就如刘恒在世时一般。
白家主忍了一晚上,此时再无顾忌:“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代太守,位卑人微,目不识丁,却欲与我等门阀士族平起平坐,甚至不过一幼齿小儿,传扬出去,莫不是要叫我营陵四姓为天下人所耻笑?!”
朝廷指派来的那些太守,他们不得不以礼相待。
平日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主打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个青州牧自作主张任命的代太守,凭什么也要他们捏着鼻子认下。
况且,这个代太守的背后,还有青羊刘氏在弄鬼。
谁也不知道,青羊刘氏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毕竟以青羊刘氏的背景,再向朝廷求个两千石的官职,雒京那边,碍于刘恒死于任上的意外,十有八九不会回绝,到最后,即使不给太守之位,也得补偿一个比两千石的空缺。
既如此,青羊刘氏何必还要扶持一个出身低贱的外姓小儿?
“只怕刘氏所图甚大。”吴家主道。
至于图的什么。
四人没在彼此脸上找到答案。
“难不成,当真是将北海郡视作他刘氏宗族的福地?”
已经说到福地,就不得不提那棵菩提圣树。
作为刘恒夫妇那块墓地原产权所有人的亲孙子,翟家主对所谓的佛迹并未完全相信,不过,他家里,是有人信到快走火入魔的。
说起来未尝不荒谬。
在此之前,他家老祖宗不拜三清也不信鬼神。
青羊刘氏的家主,虽说比翟家老太爷小了近二十岁,却也一样上了年纪。
马车里,翟吴白三人互看一眼。
大家显然想到一块去了。
白家主更是道出心中猜疑:“指不定是青羊那边,有术士在这位刘家主跟前说了什么。”
这样一想,青羊刘氏赖在北海郡的缘由,似乎就全说通了。
无法用常理度之的问题,换个方向,往往能得到令人耳目一新的思路。
白家主怒极反笑:“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儿太守,来换与我营陵四姓共治北海郡,看似放大了我等手中权利,实则不过是想借此彻底扎根营陵,他青羊刘氏,倒是会做无本的买卖!”
“仲先,莫恼。”
作为营陵四姓的领头羊,闻进亦是其中的‘大脑担当’。
几人里他年岁最长,论起手段,自然也更为老辣:“俗言道,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任他刘氏在青羊再猖狂,既来了营陵,是龙是虫都得给咱们盘着!”
如此一来,等于公然与青羊刘氏叫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