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不够果决的儿子,结果就是自己能者多劳。
一番谋算下来,刘恒已身心俱疲。
那反复崩裂滋生腐肉的伤口,令他再也不复往日的精气神。
这两日,他甚至闻到了肉臭味。
哪怕梁姬在屋内点起熏香,这种腐朽的气息,依旧萦绕在他周身。
若自己当真命不久矣,最放心不下的,除了玢儿母子,便是刘氏一族。
身为青羊刘氏主支的嫡长子,他肩上所担负的,从来不是个人的声望与荣辱,家族兴则人兴,家族败则人败,这个道理,几乎刻在他的骨血里。
所以,他绝不容许姜氏为一己之私就妄图摧毁刘氏门口那两根屹立了百年的阀阅柱!
在秦胡入侵青州之前,或许他还能饶那竖子一命。
只是想方设法将此子驱至营陵之外。
那么现在,却是留他不得了!
平昌城那场异火,何止烧死上万秦胡兵,更是将他烧出一身冷汗。
刘恒从不信愚民口中的天降神罚。
所谓神罚,大多不过心怀叵测之人的弄鬼!
那竖子一到岷县就杀退鲜卑人,被张清派往平昌城,不出几日,那支如狼如虎的秦胡兵马又尽数惨死。
若说是巧合,为何秦胡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他去平昌城之后?
一夜间,诛灭所有秦胡,如何不叫人细思极恐?!
这已不是简单的旁门左道!
便是那位掌控全幽州的大贤师魏谦,恐怕手段都不及此子狠厉!
那竖子今日讨要一县,只怕所图甚大。
一想到谢蕴或想做第二个魏谦,刘恒的心口都闷痛起来。
他已经容忍姜氏那妒妇将女儿嫁与来历不明的神棍,却不可能继续纵容这神棍顶着青羊刘氏的名头,在北海郡乃至整个青州搅弄风云!
古往今来,靠着装神弄鬼图谋权势者,有几个得以善终的?
他岂能让那竖子将整个刘氏拖累至万劫不复!
“父亲也说谢蕴身怀异术,难保他没有什么保命之法。”
刘玢的担心,绝非无端猜测。
毕竟谢蕴都能从平昌城安然归来。
一旦陆氏杀不死谢蕴,谢蕴必来寻他们报仇!
“公子勿忧。”郭梁先出声,替自家使君安大公子的心:“昨夜使君与我商议后,我已命人寻来鸩毒,明日启程之前,会交予队伍中使君的心腹之人。”
榻上的刘恒也开口:“方才那竖子近前,我观他虎口有打斗留下的痂皮。”
会受伤,自然是血肉之躯。
一杯鸩酒下去,焉有不死的道理?!
“那竖子素来狡诈多疑,但他是代我前去吊唁,宴席上,必定饮酒。”
他让毕宜陪同前往,便是为了降低那竖子的防备心。
“那杯鸩酒即便是毒不死他,也必令他重伤。”刘恒敢出手,自是有一击必中的信心,“一旦陈氏出手,不论是陈氏部曲,亦或军中刀盾手,绝不会再留下活口。”
这番安排可谓天衣无缝!
刘玢才松口气,就听到来自郭梁的打趣:“如此一来,大公子可安心否?”
“先生大才,我不及良多!”
就在刘玢朝郭梁弯腰拜下之际,窗外墙角处,一道端着糕点的娇俏身影无声后退,转身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