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的坦诚,令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姜氏搭在谢蕴腕间的手指,发凉之余,不由得蜷缩。
哪怕她常年居于后宅,对北地骑兵的了解不如前朝男子那般深刻,可家中从兄提及孟羡手底那支西凉兵的神情,用‘谈虎色变’形容也不为过,便是阿父亦缄默不语。
毕竟雒京城中,因出言不逊而获罪,被西凉铁骑破门而入,全家串上绳索拉到闹市处决的士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那些如虎狼的西凉兵,是不懂得礼待士大夫的。
在他们的眼里,普天之下,除了孟太师,世间一切头颅皆可砍。
可以说,孟羡统领的这支西凉兵,毫无军纪可言。
受他们驱使的秦胡,本就是归降的关外蛮族,只会更加凶残、势不可挡。
或许谢蕴的确天生一把神力,所以,小小年纪就在雒京射杀秦胡将领,然而平昌城外,那些死于非命的秦胡兵,可是有上万之众!
恍惚间,姜氏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当日谢蕴前去岷县,她不阻止,是因为那里有张清。
张清的妻家,与陈留姜氏是有些沾亲带故的。
这也是为何她会放心谢蕴入郡兵大营。
碍于刘恒这位郡守的交代,张清或许不敢在军中优待谢蕴,却也不至于谋了谢蕴的性命去。
若是岷县守不住,她不怕张清不将谢蕴给她带回来。
可现在,谢蕴却告诉她,他可以凭一己之力杀掉整支秦胡大军。
甚至——
自己毫发无伤。
以一敌万,便是白起再世,恐怕也做不到!
姜氏是涉猎过兵书的。
再罕见的勇猛之士,一旦孤身陷入十几长矛兵的围剿,除非长出翅膀,不然必死无疑。
那些秦胡或许不用长矛,但他们绝不缺马槊!
刘恒院子里,负责近身伺候的奴仆,有被她用金银收买的。
姜氏想到昨日那奴仆传话给阿二提及的‘天降异火、死状惨烈’,心绪不受控制地浮动,有些怀疑,是她不敢、也不愿去求证的。
一旦问了,结果不是她想要的,该当如何?
杳杳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女婿是她自己挑中的。
并非谢蕴主动来求娶。
若当真要怪,合该怪她自己才是。
她自诩算无遗策,如今来看,却是算岔了最大的变数。
“我知夫人心中的顾忌。”
姜氏闻言,不禁再望向榻前的少年郎。
“我与夫人并无两样,亦不过凡人之躯。”即使穿越到这里,谢蕴依旧保留了自己最大的美德——不撒谎:“如果一定要说我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我拥有一些他们还没钻研出来投入使用的克敌工具。”
“那平昌城外的异火——”
“只是一些燃烧剂。”
谢蕴不吝于为姜氏解惑:“当时我站在高处,朝着他们投掷,所谓异火,不过是燃烧剂在夜空中分解的结果。”
姜氏没接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