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善吗?
呼延虏头人往少年离去的方向投去目光,下属已道出自己的顾虑:“若要去寻那口盐井,我等必然离营,可是轲比鄂大人他们——”
然而他才起了个话头,呼延虏头人就打断了他:“我们安营在此处,不过是为迷惑那些青州人,可若盐井之事属实,步蹋,你该清楚,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步蹋不由得握紧腰际的弯刀。
一口盐井,足以让关陇的胡人实现食盐自由。
“当年乌戾韩单于归降大邺,不过是穷途末路下的无奈之举。”呼延虏望着少年消失在林立的帐篷后,才又道:“大邺将我等迁入关陇,亦是让我子孙后代永为大邺北方屏藩。”
说白了,他们与大邺不过是各取所需。
大邺需要他们来阻挡匈奴别部与鲜卑人的入侵,而他们,在经历匈奴内部的吞并与相互攻杀后,急需过冬的粮草牛羊,还有大邺短暂的庇护。
这样的归降,只是权宜之计。
就像大邺也从未真正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子民。
哪怕呼延虏头人没将话彻底地挑明,步蹋心中依旧如明镜,不管是雒京城中高坐明堂的大邺统治者,还是那些手握重兵的中原将领,素来傲慢,对他们的歧视,甚至是不加以掩饰的。
他们这种归降的异族,在大邺君臣的眼里,是未开化的,与饮血茹毛的蛮兽无异,只能用作战争中的工具,一旦不能为其所用,必将被其所杀。
而孟太师的薨逝,无疑是一种讯号。
“狼王再凶猛,当它用来撕咬敌人的獠牙开始掉落,就意味着它在狼群中即将失去头领的地位。”
如今的大邺王朝何尝不是一头苟延残喘的老狼?
雒京之危一解,朱厌就责令他们北归。
朱厌岂会不知孟羡让他们南下,沿途百姓必遭掳劫,可在他掌握司隶一带西凉军后,除了宴请他们这些头人,对严明军纪一事只字未提。
“西凉军内派系林立,远在并凉两州的西凉兵不一定服他。” 那日呼延虏亦在宴席之上,自然看出朱厌的困局,也察觉到雒京城内的人心惶惶,“孟羡的侄儿孟弘,同样为西凉猛将,如今他领兵驻扎在渑城,得知孟羡暴毙的消息,必定东归。”
更别说——
驻守雒京城的那支西凉军中,除了来援的朱厌,本就有其他大将。
群虎相斗,近在眼前。
朱厌自然也怕激怒他们这支几万人的秦胡军为旁的西凉大将所用,才会默许他们这一路的劫掠。
况且,他们劫掠的州郡,皆为先前打着清君侧旗号进京的刺史州牧治下。
主少国疑,这个道理他们胡人都懂。
更何况是野心勃勃的汉人。
他们若不想在乱世中为任何一方势力所驱,那么,必然要强大自己的部族,而轲比鄂定下的计划,无疑是极为可行的。
而眼下,又多了一样让他们能尽快挣脱大邺掣肘的东西。
呼延虏并不忧心那少年是在撒谎。
这本就是一桩无本的买卖。
“哪怕没有盐井,步蹋,我们也不是毫无所获。”
步蹋与呼延虏头人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呼延虏头人的话中意,是啊,没有盐井,但只要那个少年还在手上,终有一日,他们会知道大邺何处可以出产那种白盐,甚至得到那种煮盐之法。
如果真有盐井,他们也不怕将来不能将那些白盐运往关陇。
花金银买通自临莒至关陇一路上的守将,绝非难事。
呼延虏当即向步蹋下令:“你速去点两千兵马,到时随我入山。”
步蹋诧异:“大人是要亲自去?”
眼下柯比鄂头人们都不在,大人合该坐镇大营才是。
然而,那口盐井对呼延虏来说是势在必得,也过于重要,要是不亲自前往交接,他是放心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