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岂是说降就能降。
张清揣着满腹心事才躺进冰凉的被窝,才昏昏沉沉有了点睡意,他却骤然坐起了身,黑暗中,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后背才微微发凉,额前却有了热汗。
常人自是召不来神罚。
可若是——
他那贤侄本就是神明呢?
张清素来不信鬼神,这样的猜想犹如一巴掌扇在自己面上。
事已至此,他信不信还重要吗?
神器都现世了。
再来个神明它稀奇吗?
说神器是捡来的,全临莒的百姓可不少,咋别人就没捡着呢?
更重要的一点——
那神器落到旁人手上也用不了。
这不恰好说明他那贤侄本就是神器的主人?
意识到这个主动与他攀关系、又被使君百般嫌弃的少年或许不是人,张清盯了半宿的房梁,熬夜的下场,除了收获一对黑眼圈,就是翌日去送人时被他那精力充沛的贤侄衬得像发焉的老菜梆子。
谢蕴离开前,没忘向张清交代一些事。
譬如那三百九十七贯钱,她是用来搞城防建设的。
刺绳这玩意儿,俗称铁蒺藜,现代就是拿它来拉边地防护网,因着原材料是铁,还需要张清帮着去与盐铁官扯皮。
“其中两万钱是我应允给铁匠和木匠的报酬,我已与他们讲好工钱,若我不能及时回来,验收好铁蒺藜,还请张叔替我将工钱发给他们。”
张清听完,特意提醒:“贤侄若想叫城中的匠人干活,只要在官府名册上,征发了他们便是,倒也不必再给工钱。”
“据我所知,他们今年已服完徭役。”
张清发现他这贤侄实诚起来,也是真的实诚。
这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
虽说朝廷规定平民每年只需为郡县徭役一个月,然,大邺十三州,真正贯彻此政令的几乎没有,若真只服役三十日,州郡一年到头的活谁来干?
该变通的时候,也没必要死守规矩。
“虽说他们服完了今年的徭役……”
张清没来得及道出‘但是’,马上的少年就接了话:“既如此,聘用他们干活,肯定要给工钱。”
张清:“……”他话还没说完呢。
“贤侄啊!”
才张嘴又被打断:“张叔可是觉得两万钱太少,准备自掏荷包给他们加钱?”
张清:“…………”
谢蕴也知道张清是想给她省钱,可这两万钱她就没打算扣下来。
哪怕她按当下的锻造技术改良了铁蒺藜,用木棍来代替铁丝,用尖锐的菱形铁片来替换刺结,在缺乏机器的前提下,这项活计依旧不轻松。
从岷县前往平昌县,快马加鞭也得两日。
古代没路灯,道路又不平整,夜里并不适合赶路。
为了尽快赶到平昌县,谢蕴选择过营陵而不入,趁着天色未暗透,又策马赶了一段路,直到伸手不见五指,才与沈小哥寻了个背风处歇脚。
沈小哥是个眼里有活的,一下马就去捡树枝,生好了火,又取了随身携带的瓦罐和水囊,一边烧水一边烤胡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