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随着那卷《算术九章》滚落在地,执书之人也被冲进内室的仆从按住,在女子的尖叫声中,一碗落子汤被强行灌入她口中。
空碗落地,摆脱奴仆钳制的女子拼命抠着喉咙。
然而,为时不晚。
不过一会儿,她就腹痛难忍。
“郎君……郎君……”她想向那个如同清风皓月的男子求救,求他救救他们的孩子。
可她很清楚,自己是等不到他了。
那个对她宠爱有加的郎君去了蓟郡求娶裴氏女,如今这个家中做主的,是才从珩阳回来的老夫人萧氏……
鲜血染红裙裾之际,一双笏头履也出现在她眼前。
耳边,是仆从极其恭敬的声音——
“老夫人,胎已落。”
那双笏头履的主人缓缓发话:“拖下去吧,手上都仔细点,莫要脏了那一路新栽的百两金。”
“喏!”
谢轸一入城就得知母亲要处置他最喜爱的姬妾,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持着马鞭入后宅,宠姬住处,连地上的血迹都已被清理干净。
而他的母亲,谢老夫人正坐在骊姬往日看书的位置上。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母亲。”
萧氏看着儿子恭谦的模样,极为满意,“你没为了一个取乐的玩意儿开口质问母亲,母亲很高兴,你既要与蓟郡裴氏之女结亲,在此之前,还是不要再出来一个庶子。”
“儿子此番前去蓟郡,裴氏于结亲一事上极为含糊。”
萧氏听了,心中不由得冷笑。
这些所谓的四世三公,哪个不是人精?
她当然清楚他们在顾虑些什么。
于是,将矮几上的一只女鞋推了出去:“大娘与江氏已然遭遇不测,这只笏头履乃大娘那日所穿,是你堂弟仆从捡回来的,据他所说,流民煮食了不少人,他便是在那堆骨头旁寻到这只鞋子。”
谢轸听到妻女罹难的消息,神情未有一丝悲恸。
仿佛那惨遭流民分食的,不过是路旁的一双阿猫阿狗。
萧氏却能理解儿子的无动于衷,毕竟江氏本就是旁人硬塞给他的,当年谢轸并非没有心慕之人,因为娶了江氏这个无盐妇,才不得不看着心爱女子嫁于旁人。
不喜自己的妻子,又怎会喜爱她所出的孩子?
所以,死了倒是一桩好事。
萧氏也没忘自己让儿子娶裴氏女的初衷:“孟羡废帝另立,必定触怒各地州牧,怕是不得善终。”
自从五年前母亲帮自己筹谋来司隶校尉一职,谢轸就不再将她当成寻常的后宅妇人,听到母亲提及废帝之事,不由得正襟危坐:“母亲是说,另外六州也会跟着入京勤王?”
何止勤王。
只等孟羡一死,整个大邺就要名存实亡。
那十三个州的州牧刺史,就没有谁是省油的灯。
届时,乱世争霸的局面才真正开启。
一想到自己将彻底改变整个故事的走向,萧氏心潮难免涌动,她不打算做武则天,却可以做一回吕雉,辅助儿子坐稳这江山!
而眼下,乱世的种子才刚萌芽。
有些事她不好告诉儿子。
譬如,不日北海郡太守之女即将入京。
待这位刘氏女得知其母亡故的消息从雒京城头一跃而下,陈留大儒高筑,这位慎王昔日的老师,愤怒于故友后人死于非命,写出一篇长达万字的檄文,也让其余观望的六州纷纷举起反孟大旗。
孟羡哪会坐以待毙。
为瓦解联盟,他用一杯鸩酒毒死了慎王。
而她需要交代儿子的,便是不掺和这场争斗,“你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定下与裴氏女的亲事。”
“他们想斗,就让他们去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们谢家,便是要做最后得利的渔翁。
谢轸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亲自为母亲倒一杯热水:“母亲放心,明日我便上书,自请调往卢龙塞驻边。”
这样一来,就能避开即将到来的雒京之乱。
萧氏听到卢龙塞这个地名,自然而然想起了南匈奴,也让她记起一个差点被自己忽略的人物。
谢轸才递上茶杯,又听到母亲开口:“我在樊城时听闻,北海郡太守刘恒欲将亲女送入太师府,想来不日便会抵京,此次负责护送刘氏女的,是临莒城县令徐赉的副将,被他一并带来雒京的,还有一清秀少年。”
那个清秀少年,便是徐赉副将私养的面首。
谁能想到——
出身如此不堪之人,竟会替南匈奴造出精准度极高的攻城利器——连发床弩。
甚至,还被匈奴单于认作义子记于名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将来谢家若想长久地延绵国祚,那就容不得外族过于强大。
为杜绝来日后患,萧氏不得不提前谋断——
她牢牢握住了儿子的手腕:“轸儿,我不管你用何种办法,在你前去卢龙塞前,必将那少年的人头送与我面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