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之战还不到五天,形势已经非常危急:守城的官军损失将近一半,城内剩余物资不断遭受无影门的破坏,尽管长孙刺史拼死保护,收到的效果微乎其微,箭矢几乎消耗殆尽,抛石车所用的石块一块都不剩,就连计划运送至城头的金汁,也在途中被歹人和愚蠢的百姓破坏……只有粮草还算是勉强维持——这是重中之重,长孙刺史安排了大量人力守护。
神丐再次见到长孙刺史的时候,发现他的头发已经急白了一半,神丐本想安慰忧愁满面的长孙刺史,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地叹口气离开。神丐的内心其实也很郁闷,他扒掉酒葫芦的塞子,对着酒壶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后,心情稍微舒畅些。
他虽然闯荡江湖多年,可从没经历过如此的大战。眼前的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洛阳城现在外忧内患,能否坚守得住,还是个大问题。如果洛阳城破了,那么洛阳城的这些百姓怎么办?他实在不敢想象。
虽然以他的能力,可以救走一两个人,可他救不了一整城的人。他想到了龙清川,这是一个有勇有、进退有度的年轻人,
神丐找到龙清川时,他正在跟吴大财、乐凡小声地交谈,也许一个健康快乐的乐凡,才是他最大的安慰。当神丐委婉地询问龙清川对洛阳战局的看法时,龙清川毫不掩饰地告诉神丐:“以洛阳目前的战况,我们定然是守不住了,可能会出现三种结果。”
神丐在旁倾耳相听。
龙清川缓缓说道:“最好的结果是军令能够畅通下达,军队有组织的交互后撤,逐步放弃洛阳——但这会收到不抵抗的骂名,等此次战事一过,朝廷那些夸夸其谈的刀笔吏,定然会找机会秋后算账。”
吴大财反问:“这是最好的结果?我听着怎么像是最坏的结果了?”
乐凡不解地问:“那些刀笔吏真有那么坏吗,还秋后算账?”
龙清川说道:“一部人是坏,洛阳防守战的规模较大,以后必然会载入史册。这些人高举伦理道德的幌子,攻击封将军等人不战而退,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会在青史上留下名声;另一部人则是蠢,他们只会纸上谈兵,以文人的眼光罗列出若干个假如,假如洛阳守军坚守不退,假如封将军再果断勇敢点,假如朝廷另任用贤明的主将,假如洛阳的粮草军械供应及时……这些人哪知道如今战场上真正的局势?古人说书生误国,诚不我欺。”
吴大财啧啧舌,问道:“其他情况了?”
龙清川摊开双手苦笑:“其次,守军步步为营,不计代价的死守,以消耗叛军力量,但这需要封将军强有力的压阵,以防军队集体溃逃。如此下去,结果也是毫无疑问,守军定然是全军覆没。这样一来,朝廷和封将军的名声是有了,但就整个大局来看——于事无补,我认为这是个没有意义的牺牲。”
乐凡忧郁地问道:“我们还要听最坏的结果吗?”
神丐也是苦笑,示意龙清川继续说下去。
龙清川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然后说道:“最坏的结果,是洛阳的守军全线崩溃,无组织的逃跑,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军队失去抵抗后集体被叛军俘虏或屠杀。”
“实在太惨了!”此刻神丐的脸上神情呆板,目光无神,他焦急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龙清川摇摇头:“我刚才骑快马巡视洛阳城几个关键城头,在城外叛军和城中无影门的内外夹击下,洛阳几乎不可能守得住。如果任由情况继续蔓延下去,我估计将会出现最坏的结果。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是说如果,建议封常清将军尽早做决策。有组织的战略撤退,与无组织的溃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龙清川也深知,封常清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他定然能看出战局的走向。他又何尝不想撤退呢?可谈何容易啊!
朝廷上那些纸上谈兵的重臣,日后定会追究封常清不战而退之责。更何况,封常清还在圣人面前吹牛,他定会献上安禄山的人头,所以,他又怎能这么窝囊地退出洛阳了。
战局的变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双方军事实力的强弱,最终都会在战果上反馈出来。
叛军集中所有的力量攻击上东门,各种攻城器械持续地、轮番地进攻,在防守力量不断地衰减下,洛阳守军已没有能力支撑。
终于,洛阳的上东门失守了,叛军一拥而上攻入洛阳城。
封常清带领所属人马边战边退!
都亭驿失守!
宣仁门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