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巧,在这都能遇到你。”
阴鸷的,不怀好意的,嗤笑的,讽刺的,冷漠的,鄙夷的,这些词大概都能用来形容这个人的声音。
是任秋平。
“有事吗?”贺沉转过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欲走。
他与任秋平擦肩而过时,任秋平笑了下,“贺沉,恋综的那点片酬,能支撑得起你在这种地方消费吗?”
“你知不知道,这家法国菜的最低消费,是每人五千。”
“不过也是……傍上闻砚深这么个有钱的金主,你也不会缺钱花。”
贺沉淡淡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这时,一个装扮阴柔的男孩子挽住任秋平的胳膊,对着贺沉发难道:
“喂!我们任总在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
贺沉瞥了一眼,发现这人是任秋平公司培养出来的新人,好像是叫孟远。前段时间刚拿了个“最受大学生欢迎的男明星奖”,圈内人众所周知,那是个没什么含金量的野鸡奖。
贺沉在心里冷笑。
看来,叶润安已经彻底成了一颗弃子。
任秋平身边包养的男孩子,都换人了。
“抱歉,我确实听不懂狗吠。”贺沉说。
“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任秋平走上前,用只有他和贺沉能听到的声音,冷笑道:“还没谢谢你从闻砚深那里拿到的数据,闻氏和任氏的竞标就在今天下午,马上就要出结果了……你觉得,闻氏商业机密泄露,错失重大项目,损失惨重,闻砚深会不会查到你,把火发到你头上?”
贺沉失笑:“不是你指使我的吗?”
任秋平反问:“证据呢?”
他联系贺沉的微信,是买的。
手机号,是境外的虚拟号。
就连跟贺沉通电话的时候,他都用了变声器,把谨慎二字做到了极致。
这件事要是东窗事发,就只会有贺沉一个人背锅,查不到他头上来。
任秋平耸了耸肩,得逞地笑了:“而且啊,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咬死了不承认泄密的事。”
“你以为闻砚深多看重感情?呵……有个和他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女孩,叫井萱,有着二十多年感情的青梅竹马,井萱在闻氏工作的时候,晚上偷偷潜进了闻砚深的办公室,动了闻砚深的电脑。”
“结果,还不是惹得闻砚深大发雷霆,当场就把人赶了出去?你敌得过人家青梅竹马的感情吗?”
要不是井家地位显赫,不亚于闻家,井萱恐怕不只是被赶出闻氏那么简单。
任秋平看着贺沉,讥讽地笑了:“所以,你要是还想要闻砚深这个金主给你保驾护航,荡平你的明星路,你就只能咬死了说不知道。”
“……”
“要么咬死不认,要么坐牢。”任秋平一摊手:“你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贺沉,这是你自找的。你那个贱人妈已经死了,我报复不到她头上……但是,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闻氏丢了这么大一个项目,就算不倾家荡产,也再没有和任氏竞争的资本了。”任秋平阴冷地笑了,“把你这么个养不熟的玩意儿弄上床,闻砚深他活该!他蠢,他是自掘坟墓!!”
贺沉眼底闪过一抹冷厉的寒光。
他看着任秋平,对着任秋平的心口就是一脚。
他出脚太快,即使没练过武,但到底也是个大男人,力道不轻。
任秋平猝不及防地被踢中,连连倒退了好几步,后背磕到了墙上装着纸卷的圆柱形金属盒,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好在,洗手间这边没什么人,也无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贺沉走过去,弯腰,伸手攥住任秋平的衣领,居高临下道:“要是再让我听到你骂我妈,或者是侮辱闻砚深,我听到一次,打你一次。”
“你敢打我?”任秋平不敢置信,“我现在就报警!”
妈的!在公共场所打人,拘留上十天半个月没有任何问题。
“你打。”贺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也想看看,是我踢你一脚判得重,还是我小时候你三番五次把我摁在地上打到头破血流判得重。”
“任先生,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把烟头摁灭在我胳膊上的?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哦对,人肉烟灰缸。”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在我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用棒球棍打在我脑袋上的?”
“还有,你记不记得……”贺沉一口气说了很多。
这样的事情太多。
多到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不是没报过警,可当年的他一穷二白,而任秋平是任梁的儿子,任氏的公子哥,买一双球鞋的钱比贺沉一年的生活费还多。
报警的后果,左不过是几个警察来做个笔录,和稀泥似的说上几句,嘱咐任秋平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然后,等待贺沉的就是任秋平变本加厉的殴打。
后来贺沉习惯了忍耐。
他忍多了。
任秋平也打累了。
再加上贺沉后来上了高中,整天和闻砚深待在一起,形影不离的,任秋平找不到机会动手,又知道闻砚深不好对付,便暂时地放过了他。
……
同一时间,包厢里。
闻砚深坐在黑色的用餐椅子里,双腿交叠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膝盖上轻叩着,在秘书的汇报声里,闻砚深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你是说,他小时候被任秋平打过?”闻砚深的嗓音冷得冰人。
秘书被闻砚深盯得脊背发凉,点点头,继续说道:“贺先生小时候被烟头烫过,被棒球棍砸过,被碎瓷片划伤过……很多很多,落下了一身的伤……”
闻砚深闭了闭眼,放在桌下的手已经紧攥成拳,“验伤记录还能找得到吗?”
“已经让人去找了。”
“立案记录呢?”
“贺先生报了十几次的警,但是……都没有立案。”秘书顿了顿,“任秋平的父亲是任氏的创始人,任梁。当时,任氏家大业大如日中天。任梁走了关系,砸钱打点,无论贺先生怎么报警,都不会有结果的。贺先生发过微博求助,帖子也被秒删,账号被禁言被封号。他越是反抗任秋平就越是变本加厉,真的是求救无门,求生不能,太惨了。”
闻砚深攥着椅子扶手的长指骨节修长,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浑身的气场阴冷得吓人,“原因呢?”
“贺先生的父亲去世得早,任梁又是个海王,在贺先生的父亲去世后接近贺先生的母亲,并谎称自己单身,用长达五年的时间哄得贺先生的母亲接受了他,跟他在一起。后来,任梁的妻子上门捉奸,出车祸死了。从那以后,任秋平就恨上了贺先生母子。”
这些陈年往事,其实早已时过境迁。
但听着秘书的汇报,闻砚深却突然想到任秋平来参加综艺录制那天。
贺沉的脸色是惨白的。
任秋平,真真切切地给贺沉留下了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