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程有大见程全和饲养员都从公社回来了,几次去问汪书记他儿子咋没回来。汪书记几次都说他去公社问问情况,却都因为忙,没有去。程有大以为书记是搪塞他,想书记和儿媳妇是亲戚、定会操心管儿子事的,便让儿媳妇去催问书记。
这天晚上,汪宏泰送走来坐的人,刚回屋坐在罗圈椅子上,听到院里有脚步声,接着,便见一个女子进了屋。这女子约二十六岁,中等个头,胖乎乎的,丰乳肥臀!她叫刘嫣,和刘秀娥是一个庄的,是刘秀娥远门亲戚家的女儿、程有之妻。
刘嫣进屋便捂着嘴,边咳边张手扇着说:“呛死人!”原来是刚才人多吸的烟气没散去。当下,汪宏泰看着她的脸,“嘿嘿”笑着说:“你就是水灵、鼻子尖,要是个老太婆,咋着也不嫌呛!”说着,去到套间拿个“八九叶”扇子出来了,在屋里转着“呼呼”地扇会儿,见空气清亮了,把扇子放条几上,又坐在罗圈椅子上。刘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见东西套间黑灯瞎火的,问:“俺姨呢?”汪宏泰说:“那头恁爷有病,她带着几个小妮看恁爷去了!”刘嫣说:“哪天,我也得去看看!”宏泰说:“二十多里路,你又没自行车,咋去呀?”刘嫣抿嘴笑着说:“你就不会骑车载我去!”宏泰笑说:“你长恁些肉,光把我的车压放炮!”刘嫣笑笑!停会儿,宏泰问:“你咋这时候来嘞?”刘嫣嗔怪道:“你说我咋这时候来嘞?”宏泰笑说:“我又没拱你肚里看看,咋知道你想的啥?”刘嫣说了那事。宏泰想想,说:“牛是小有使唤死的,死因没弄清,他当然回不来!”刘嫣说:“那就赶紧弄呀!”宏泰说:“你让赶紧弄就赶紧弄呀!”刘嫣觉得这个“弄”字不好听,红了脸,扭头捂着嘴“嘻嘻”笑会儿,回头,正色问:“弄清就回来啦?”宏泰说:“看咋说!小有要是把牛使唤死的,得坐窂!牛要是病死的,小有能回来!”刘嫣往前挪挪板凳说:“俺就拉几车土,能会把牛使唤死吗?牛肯定是病死的!”宏泰“哼”一声,说:“那是你说的!你有证据吗?”刘嫣急眼了,说:“俺上哪弄证据呀!”宏泰想想,突然眼一亮,说:“哎!你别说!我还似乎想起来个法子!”刘嫣伸头瞪眼看着他,急切地问:“啥法呀?”宏泰又想想,说:“我还没想好,等——”
一语未了,有个人掂兜鸡蛋进了屋。刘嫣见再坐耽误人家说事,就站起来走了。宏泰让那人坐下,送她到大门外,见是月黑头夜、路上黑咕隆咚的,便说:“我送你一截!”就送她到过道口,站住了,不一会儿,就听过道里扑嗵一声,接着又听到刘嫣带着哭腔说:“一堆砖头把我绊倒了!”宏泰这才恍然大悟,说:“我忘记对你说了,东边那家扒房子,把砖头堆在了过道里!”又问:“你来时就没看见吗?”刘嫣说她来时是趁着别人的手灯从另一个过道来的!宏泰说:“怪不得你没看见!”又问:“摔啥样呀?”刘嫣说:“我摸着小腿出血嘞!”宏泰说:“就你皮嫩!”说着,伸手在眼前摸着往过道走,忽然,也绊住了那堆砖头,扑嗵一声,摔倒在刘嫣身上,把她扑倒,压在她身上,赶忙站起来。刘嫣也不觉得伤疼了,“嘻嘻”笑着坐起来。汪宏泰用一只手抓着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胳肢窝,拉起她,问:“能不能走?”刘嫣按按伤,扶着他的手瘸着走几步,说也能走!话落音,有个走路人朝这边照手灯!汪宏泰赶紧松了刘嫣的手,把那人喊过来。那人照着路,刘嫣就一瘸一拐地走了。汪宏泰也回家了!
汪宏泰回到家,和那人说了事。那人就走了。
次日晚上,刘嫣又去到宏泰家,坐在小板凳上,问:“你想好救小有的办法了吗?”汪宏泰坐在椅子上,说:“恁姨一走,我得做饭、涮锅,喂鸡……忙得很,哪顾得上想那办法呀!”刘嫣说:“俺姨要是一辈子不回来,小有就住公社小黑屋一辈子呀!”汪宏泰说:“她一辈子不回来,我在你身上岀气!”刘嫣说:“她不回来挨着我啥事呀!你搁不住在我身上出气!”汪宏泰伸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咋挨不着你啥事呀?谁叫有病的是你爷、她看你爷去了呢?”刘嫣“嘻嘻”笑着说:“挨着你也搓不了谁身上的灰!”宏泰说:“就搓你身上的灰!”刘嫣撇会儿嘴,把头一伸一伸地说:“搓吧?搓吧?”汪宏泰眯眼笑着说:“你过来吧?”刘嫣把头一缩说:“你光想!”汪宏泰“嘿嘿”笑。
二人说一阵子闲话,才说正事。
汪宏泰跷着腿,歪着身,看着刘嫣的脸,说:“我昨晚想一夜,觉得小有那事看起来复杂、其实也简单!”刘嫣急切地问:“咋简单?”汪宏泰笑而不语。刘嫣急得“哎呀”一声说:“快说呀!”宏泰说:“咱只要有张病牛诊断证明信,那事不就妥了吗?”刘嫣扑闪着俩眼想会儿,说:“俺上哪弄那证明信呀!”宏泰说:“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有办法!”说着,色眯眯地看着她,说:“事成之后,你说咋谢我吧?”刘嫣说给他买几瓶好酒。宏泰说他不要那。刘嫣问他要啥。宏泰“嘿嘿”笑,却不说。刘嫣莞尔一笑,起身回家了。
刘嫣是过来人,听其言,观其色,自然是懂得她姨夫的心思的,但她为何不恼反笑呢?原来这里面有一段风情月债。
刘嫣的父亲解放前当过保长,解放后被政府划成了反革命分子,游街,挨批斗,……刘嫣也跟着受罪。汪书记经常带些人、猪肉、鸡蛋、小磨香油去到岳父家,让带去的人干他岳父家的活,彰显着他的排场和发迹。刘嫣经常去她姨家串门,看着这个有本事的远亲戚姨夫,羡慕得很,想自己若寻个像姨夫那样有本事的人,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刘嫣的父亲不甘心让女儿受一辈子罪,觉得若想让女儿跳出火坑,唯一的岀路就是给女儿找个好婆家。然而,哪个好人家愿意寻个反革命家庭的女儿呢?如今见亲戚家有个当官的,刘嫣父亲便把给女儿找好婆家的希望寄托在了汪书记身上,几次找到刘秀娥的父亲,让他给汪书记说给女儿找个好婆家。为了让秀娥父亲及汪书记帮这个忙,在汪书记每次带着人来干活时,刘嫣父亲都要让女儿去帮着烧茶、做饭,以此巴结。那刘嫣正值豆蔻年华、多情岁月,既羡慕汪宏泰,又有求于他,眼光自然是火热和渴望的。汪宏泰本就好色,架不住少女那种目光的诱惑,况知她有求于己,便想老牛吃嫩草。一次,刘嫣给他递茶碗,他故意摸她的手,试探她。刘嫣已懂男女之事,不觉羞红了脸,抽手而去,回家细想,自己若想跳出火坑,过上好日子,不依他是不行的!于是,汪宏泰第二次摸她的手时,她便看他一眼,抿嘴一笑,抽手走了。第三次时,她手也不抽了,痴呆地看着他,任由他摸。无奈在岳父家,汪宏泰无法进一步得手。后来,汪宏泰把刘嫣说给了程有当老婆,谁知那刘嫣却不常来宏泰家。宏泰又知程有弟兄们多,若自己到他家偷情被发现,是要惹大麻烦的,因此也不敢去他家,但欲火常燃,盼望着得机解馋!现在,秀娥不在家,刘嫣又有求于己,宏泰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刘嫣呢?听汪书记说若不能证明牛是病死的、自己的男人就得坐牢。她想男人若坐牢,自己不就又成了反革命分子的家属、又要重受二茬罪了吗?而要想不受二茬罪!她必须有那封证明信,而那张证明信恰恰是书记能弄到!她知道书记此时想干啥事,但不让他干那事、就得不到那张证明信,加之又有那旧情,所以刘嫣就不恼反笑了!
次日,汪宏泰去到华印家——他知道华印有个亲戚是老兽医,这个兽医的徒弟是公社兽医站长——让华印去找那老兽医开张牛是病死的证明书。老兽医起初不愿意开,华印说些他入党全靠书记的话。那兽医便去到程庄牲口院,装模作样地看了死牛,开张牛是因急性心肌炎而死亡的证明信。华印骑着车去到公社兽医站。站长去部队看儿子已经回来了,见是老师开的证明信,就盖了章。华印回去把证明信交给了汪宏泰。
这夜,刘嫣又去到宏泰家,见大门关着,喊“开门”!汪宏泰才上床,披件袄,拖拉着鞋,去开了门,回屋上床靠墙坐在被窝里。刘嫣进了屋,见套间亮着灯光,迟疑一下,问:“我坐哪呀?”宏泰说:“你又不是外人,坐里面!”刘嫣抿嘴一笑,一挑门帘,进去了,挨着夹山墙,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见汪宏泰披件袄、露着胸,笑笑,问:“证明信弄来了吗?”宏泰看着她,说:“弄来嘞。”说罢,见床头柜上灯的灯头锈得快灭了,便探身去拿床头柜上的竹活蓝子。这时,披在汪宏泰肩上的袄滑了下去。汪宏泰露着上身。刘嫣撇嘴微笑着嗔怪道:“不要脸!”宏泰白她一眼,绷嘴笑说:“这有啥害臊的?谁不知谁长的啥吔!”说着,拔下活篮子里线穗子上别的针,挑挑灯芯。灯头便闪闪地亮起来!他插上针,放回篮子,披上袄。刘嫣问:“证明信呢?给我吧!”宏泰乜着她,笑说:“你说得多轻巧?’给我吧’!我费劲把它弄来嘞!你嘴一呱嗒,我就给你啦?”刘嫣抿嘴眯眼微笑着说:“我不是说过吗?等回来,我给你买两瓶好酒喝!”宏泰说:“我不要那!”刘嫣问:“你要啥?”宏泰说:“我要你的宝贝!”刘嫣说:“我有啥宝贝呀?”宏泰说:“你有宝贝!”刘嫣问:“在哪儿?”宏泰说:“在你兜里!”刘嫣便翻开一个兜让他看,说:“哪有啥宝贝?净是末子!”宏泰说:“你把宝贝藏在兜深处呢!你过来,我摸摸兜,看藏没藏深处!”那刘嫣便站起来,走到床跟前,看着他,说:“你得让我看看证明信,我才让你摸!”宏泰便从床里面拿过来裤子,从裤兜里掏出来那证明信,晃着说:“这不是吗?”刘嫣迟疑一下,绯红了脸,“嘻嘻”笑着,伸手去拿证明信。宏泰把证明信扔到床里面。刘嫣扑在他腿上,去拿证明信!宏泰把她拉床上,吹灭了灯……
二人云雨毕,汪宏泰点着灯,把证明信给了她。刘嫣坐在床板上,用手理顺秀发,朝他的额头上一戳,便下床回家了。
第二天,刘嫣去到公社喊冤!一个干部把她领到公安助理办公室。助理问她为谁喊冤!他说为她男人程有,并把证明信给了他。助理把证明信交给公社领导看。领导见牛是因病而死的,就让助理放了程有。夫妻二人走回了家。
春光卖了死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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