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云山大殿内，众长老听完程浩楠一行在龙城的境遇，皆唏嘘长叹。

恒定掌门正色道：“想不到龙城邪阵中竟有如此多的邪祟之物，尤其是那凶兽饕餮，竟也现身人界。”

无趣和尚连连点头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多亏浩楠老……掌门，力挽狂澜，否则我们几个怕是交待了。”

恒守长老见佳卓完好无损的回来，心情甚佳，将他招至身侧，连连拍肩，不住点头。

程浩楠见恒荣长老也在，开口道：“长老，不知李凡可曾出关？”

恒荣面如秋水道：“没有。”

程浩楠失望的说：“怎么会这么久。”

恒定掌门安抚道：“浩楠莫急，闭关之事一向随缘，可长可短，这种机缘对每个修行者来说都是福报造化，闭关结束后，往往修为大涨。”

程浩楠长叹口气道：“掌门有所不知，在山下与修罗黑煞交战时，他前后两次变作李凡的模样，与我交手。”

“你说什么？”恒荣长老大惊，声音之高，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就是他先当着我的面，戴上一个白色面具，变成李凡的模样与我搭话。过不多久，又钻进一团迷雾中，连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女装，重新出来，还把之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你们说是不是很有意思？”程浩楠挠着头说。

“这个黑煞肯定没安好心。”恒存暴躁地说。

“说的对。”灵儿突然插话，“我觉得他就是想迷……不对，想魅惑你。”

“魅惑我？”程浩楠不解。

“对呀，想魅惑你去他身边，做个修罗呗。之前听我母后说，修罗之人一向崇尚强者为尊，肯定是看你修为高强，想把你招揽到他们身边。”灵儿硬着头皮解释。

“啊……是这样吗？”程浩楠恍惚，想起黑煞男扮女装的样子，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连连摇头，“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恒荣听完灵儿说的这番话，眼前陡然一亮，心道，程浩楠这小子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完全可以去摸查下修罗在龙城的位置，悄悄把凡儿找回来。念此，她清清嗓子道：“不知那修罗余孽，后来逃到何处？”

程浩楠摆摆手说：“不知道，当时我们几个跟好几万修罗兵打了整整一夜，天亮以后，大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况且邪祟大阵也破了，就先回来了。”

恒定掌门动容地说：“四位昨夜辛苦了。一会儿你们好好休息，睡上一觉。这善后的事，就让守尘观众修士弟子们去处理吧。”

恒守长老请缨说：“禅净峰弟子可负责将山谷中的数万被掘坟茔，安魂复原。”

恒存长老也不甘示弱道：“守泰峰弟子，可前去龙城超度残余修罗冤魂。”

恒宝长老大手一挥道：“这次下山，灵石法宝管够。”

恒荣长老则起身，沉声道：“余下之事，灵敏峰众弟子不参与。诸位师兄，我也要闭关了。”

“什么？”众人惊叹。

恒荣面含喜色，缓缓道：“适才听浩楠讲述此次龙城之行所遇，心中忽有所感。想必是机缘已至，故先行闭关。”

恒定掌门抚掌道：“如此就恭喜师妹了。”

恒荣起身与众人行礼告别，迈步出门时，回过头来对程浩楠说：“兴许凡儿在你破掉下一个杀伐大阵时，就出关了，待你回到守尘观，她就在这石阶上等着你。”

说完，不及程浩楠搭话，匆匆离去。

恒荣长老说话，难得煽情，一时让大殿里众人都有些不适应，尬在当场，直到恒定掌门咳嗽一声，大家才回过神来。

各自散去后，程浩楠将二兽赶到望仙谭，灵儿把金凰也放了出来，去潭水中沐浴休息。

没想到原本在水中憨斗的两人，一见金凰，竟立刻斯文起来，一改推推搡搡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冲金凰游过去，讨好地望着它。

程浩楠哑然失笑道：“喂，你们两个装什么蒜，见到美女就假正经起来了。”

点点见状不满地回头，自鼻孔喷出一口气，那祖龙也不乐意地拿尾巴轻扫他一下。

逗得灵儿咯咯直笑。

回到房间后，程浩楠坚持让灵儿先睡，等她睡着以后，自己才躺在床边的地板上。经过一夜激战，眼皮合上的瞬间，困意无法抗拒地袭来，纵使地板有些硬，仍无法阻止他进入梦乡。

恒荣回到灵敏峰，将众弟子唤至身前，告诉她们自己要闭关，让她们待在灵敏峰上，如常修炼即可，任何人不得擅自下山。

嘱咐完，让众人散去，单独留下佳蕊。

“我要下山一趟，你要照顾好凝羽。”恒荣正色道。

“啊……师父你刚才不是说你要闭关吗？”佳蕊不解。

恒荣长叹一口气道：“我要下山去把凡儿找回来。”

佳蕊一听大喜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恒荣抓着佳蕊的肩膀道：“此事，要严格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明白吗？”

佳蕊连连点头。

恒荣柔声道：“佳蕊，师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待眼前这些事解决完，师父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说罢，恒荣离屋，来到一处山洞前，设下闭关禁制，左右一看，四下无人，掐个法诀，飞下山去。

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梦里程浩楠眼前不断交替出现李凡与黑煞的身影，还有持续不断的喊杀声，醒来时，屋里已经全黑了。

摸摸身下，果然，自己又回到了床上。

程浩楠叹口气，转头一看，一双明如繁星的眼睛就在枕边，兴致盎然地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见他醒了，灵儿发出嘻嘻的笑声。

程浩楠知道，现在再问她，自己怎么在床上早已没有意义，没好气地说：“你不睡觉，盯着我看干什么。”

灵儿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因为你好看呀。”

说话时的气息，似有似无落在程浩楠脖颈处，让他一阵酥麻。当即讪讪道：“瞎说八道，我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灵儿伸手捏住他的鼻子道：“你睡觉流口水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小猪。”

程浩楠挣扎着从灵儿手中挣脱，忙不迭擦擦口水道：“我那是为了保护你们疲劳过度，平时睡觉，我才不流口水。”

灵儿突然倚到程浩楠身上，双手垫在胸口，头放在手背上，吐气如兰地说：“以后要说你是为了保护我，不是我们。”

少女幽香扑鼻而来，两团温润压在胸口，说话时的丝丝热气，屋内半黑不黑的光，都让他一时有些意乱神迷，尴尬地说：“屋里太黑了，你先让一下，我下去点灯。”

灵儿晃着身体，反更攀上来，她脆生生道：“我偏不。”

程浩楠看着幽光中的一点樱唇，以及樱唇之间的两排皓齿，只感觉气血翻涌，全身紧绷，更不敢乱动。他佯装生气道：“你再不让开，我就要生气了。”

灵儿支起胳膊，双手托腮道：“除非，你说以后永远保护我。否则，我就不让你下去。”

程浩楠只感觉自己身上躺着个炸药桶，随时会将两人引燃，引发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当即连连点头道：“我以后永远保护你，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灵儿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挪下来。

程浩楠忙不迭地翻身下床，鞋都顾不上穿，先来到桌子前，喝杯凉茶压压惊。

“你干嘛离我那么远，我比那个饕餮还可怕吗？”灵儿坐在床上幽怨地望着他。

程浩楠此时面色已恢复如常，他穿上鞋说：“屋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说罢，不等灵儿搭话，推门跑出去。

皓月当空，将延云山照得犹如白昼，程浩楠被屋外的冷风一吹，清爽很多，暗自决定，以后睡觉，得离灵儿这个家伙远点，否则迟早会出事。正在出神时，有意无意来到了望仙谭。三兽悠然自得地浮在水面，各自占据一角，正在酣眠。最没有睡相的当数点点那家伙，鼻孔里冒出一个超大的鼻涕泡。目光越过三兽，远处的灵敏峰，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不知你现在修炼得如何了？有没有感应到我回来。”程浩楠喃喃道。不禁回想起在龙城下遇见的李凡，虽是假扮的，可当她说出一别两宽那句话时，自己却莫名会感到心痛，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凝羽，想起她絮絮叨叨喊着惊鸿剑的样子。脑海里又浮现，假扮的李凡出场时，手中似乎也拿着一把剑，看那模样，和凝羽手中的木剑竟有几分相似。黑煞假扮李凡的话，为什么连剑也要仿制一把呢？

“吃。”程浩楠正在出神，身旁突然递过来一只烤鸡腿，下意识接过，吃了起来，一口下去，外焦里嫩，十分酥脆。

“好吃吧？”来人问道。

程浩楠睡了一天，水米未进，这满嘴肉香，让他感到无比满足，顾不上说话，腾出一只手来连连伸出大拇指。

突然有些不对，回头一看，恒界正拿着另一只鸡腿，津津有味的吃着，身边还放了一葫芦酒。

“恒界，你这家伙去哪了？”程浩楠一激动，嘴里的肉差点噎住，“山洞里有了禁制，我找了你好几次都没找到。”

恒界将酒壶递给程浩楠道：“这山洞偷吃不方便了，我就去望仙潭后面的小树林里偷吃。上次你回来，我不知道，刚刚偷听到你回来的消息。”

程浩楠愕然一笑，心中暗道，也是，他一介伙夫，平日里要烧火做饭，怎么可能那么快知道守尘观内发生的大小事务。当即拍拍他的肩膀道：“短短三个月不见，你的烤肉功力大涨啊。”

恒界嘿嘿一笑道：“此次下山，极为辛苦吧。”

程浩楠盘腿而坐，看着漫天繁星道：“谁说不是呢，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差点要没命了，多亏你当初给我的那把归一剑，助我力挽狂澜。”

恒界听完，放弃举到嘴边的肉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呢？”

程浩楠召出归一剑道：“别提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以为是你送我一把普通锈剑，一直拿它当珍藏品，后来有个叫妖妖灵的老家伙，一眼认出这是什么天下第一剑。我说，你是不是拿的洞里修仙那位高人的，你赶紧给人还回去吧，免得高人发现了劈你。我现在比之前厉害多了，保命的话，应该用不上个东西了。你对我的情谊，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恒界把剑推回来道：“现在山洞被封，我进不去，怎么还？还是你先拿着，等禁制解封了，我再放进去吧。反正，我也不会用，挂在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为守卫人界出份力。”

程浩楠想想小声道：“也对，我都破不开那个禁制，你就更别提了。”

恒界点点头说：“不过，看你现在的修为，似乎比恒定还要高上不少。”

程浩楠摆摆手说：“没有的事。”

恒界一脸认真地望着他：“恒定现在是太青一境，而你，我没有猜错的话，已经极青三境了。也就是说，再有两个小境，这个功法就修炼大成了。”

程浩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默认了恒界的判断。

恒界看着望仙谭，叹口气道：“不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时我们不得不为人间界挺身而出，以身犯险。或许，未来你还将面临，更加艰难的抉择与考验，希望无论何时，你都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要辜负归一剑对你的选择。”

程浩楠听完，目光回望潭水道：“放心吧，就算不是为了归一剑，为了我的朋友，家人，我也会誓死御敌，绝不后退。”

这话说完，一旁的恒界没了动静。

程浩楠见他半响不出声，一回头，旁边根本没人。怎么回事，难道我出现了幻觉？

程浩楠看看手中握着的一只鸡腿和酒葫芦，不对呀，这鸡腿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他愣神时，须臾袋中一声轻响，妖妖灵冒了出来，他激动地说：“是他，就是他。”

吓了程浩楠一跳：“什么就是他，你下次出来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就是上次提到的，两千年前那个少年天才，恒界呀，刚刚你身边坐着的就是他。”妖妖灵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他？”程浩楠惊讶的张着下巴，“不能吧？”

“是他，不会错。”妖妖灵笃定的点点头，“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这小子才十七八岁，过去这么久，他的模样倒没怎么变。”

程浩楠起身道：“十七八岁他就长得这么老啊？还有他要真是个天才，那也太小气了，烤了一只鸡，给我一只鸡腿就跑了。哎呦~”

正说着，突然感觉什么东西砸中脑袋，低头，一个草纸团，打开里面是一只完整的烤鸡。

程浩楠嘿嘿一笑，对着树林方向拱手：“谢啦。”

无人应声。

他拿起烤鸡和归一剑，大步流星往回走。

“你要去之前那个山洞找他吗？”妖妖灵问。

“不必了。”程浩楠摇摇头，“他既不想见我，自有他的理由，我何必执意与他相见，一切都在酒里啦。”

“那你现在是去……”妖妖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