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芬儿这会已经缓过来一些,她在马车里道:“先看老疤头。”
她刚才那一下被撞岔了气,那口气半天没有缓过来,这会气匀了她脸色也好了一些,就感觉左半边肩膀连着后背一起疼,疼得不能扭动的那种。
但秀芬儿觉得她还能忍,老疤头看起来比她严重许多,好像眼皮都睁不开了。
葛老大夫当机立断,让高喜发和葛大夫一起先把老疤头从车上抬到诊室里。
挪完老疤头,秀芬儿让包小米先把包小豆扶下去,“照顾好你妹妹,外婆这动不了得等你舅舅来。”
那边葛老大夫给老疤头看着,高喜发和葛大夫快步回来,两人一起把秀芬儿挪下车。
但一动秀芬儿就疼得很,最后葛大夫帮忙,高喜发给秀芬儿背下了车。
葛老大夫给老疤头扎了针,葛厚就端了刚大火熬开的药来。
药碗在冷风里来回倒两次药就差不多凉了。
老疤头悠悠醒过来,葛厚要给他喂药,老疤头轻轻摆手拒绝。
“我,不,咳,咳咳,咳,喝了。”
老疤头想见秀芬儿,想和秀芬儿说话。
秀芬儿听见了,高喜发还没给她放到床上又背着她朝外走来到老疤头的诊室里。
方举人方秀才就在这个时候带着葛仙米过来了,包家那边方举人只让方大郎去。
下着雪呢,没得让葛仙米跟着摔一跤。
秀芬儿被扶着坐在老疤头床边,“你,你做什么?治病,钱,不用你管。”
秀芬儿还以为老疤头是担心医药费不肯治病。
老疤头摆摆手,“不治了,我这一条命,不值钱的……但我还是想求你商量商量……”
老疤头喘了一口气,这才接着道:“我走了,我家娃儿,没人管,你们,看在,我,我这条命的份儿上,管管他……咳,咳咳咳……”
“给他,给他一口饭吃就,行,我不治,不花钱,都给娃吃饭,牛,给你,我的银钱,房子,地,都给你。你心好,你管他,他能活,多活两年。”
“要是哪天,他,活不,下去了,埋了他,就埋在我边上,我在地下,接着,照顾他。”
老疤头眼角有泪落下来。
他知道他的命不值钱,但这一路上他就想,他能不能用他这条命换他儿子多活两年。
没出这事之前,他知道,他死了,他儿也活不了,但包家良善,或许他死了,他们还能愿意帮他照看那个孩子两年。
只是他答应孩子的,做不到了。
老疤头眼角的泪落得无声又大颗,他期盼地看着秀芬儿,屋子里很沉默,压抑的痛。
“你活着,我给你治,也管你娃。”秀芬儿忍着喉头的哽咽,就算是老疤头算计她,她也认了,只要老疤头活着,她都管还不行吗?
“你赶紧喝药,让治,听话,听大夫话。”
老疤头流着泪笑起来,疲惫地闭上眼睛冲着秀芬儿竖大拇指,“我就,知道,你,心好,好得很,我,真不治了,活不了了。”
“我还想,告诉你,桂花村,谭寡妇,有个儿子,韩家,上门女婿的。”
老疤头说到这又咳起来,秀芬儿眼泪落下来,“别说了,先治病,你不治病我不答应了。”
“我前儿,才知道,还想告诉你,讨赏,呵,呵呵,你答应,答应了的。”
老疤头闭上的眼睛费劲睁开,看向了方举人,混浊的老眼中,是恳求,是委屈,是愤怒,是痛苦和挣扎。
我是巴柏镇人啊举人老爷。